「對不起先生！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一句不是故意的就行了嗎？告訴你，我要告你！」老外憤怒的指著她的鼻子，「我在中國呆了八年，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事！」
東清梧緊抿著唇，「對不起！您可以在我們這裡重新刷漆，需要多少錢我來付就好了。」
「你付？」老外聽她這麼一說瞪大眼睛，「你付得起嗎？我這車五千萬，這刮花了就沒有欣賞價值了懂不懂！」
「……」她的確付不起，東清梧眼神黯淡了下，依然執著的說：「先生，我很真誠的向您道歉。這真的是我的失誤，對不起！」
她九十度鞠躬，碎發滑落露出她因難堪而發紅的耳根。
「What the fuck are you！」
你他媽算什麼東西！
老外憤憤的蹦出一句英文，一旁被「五千萬」三個字驚得雲裡霧裡的眾人同時一愣，互相你看我我看你，什麼意思啊這是？
他們看向東清梧，只見她瞪著那老外表情冷漠，輕啟蒼白的唇，聲音柔柔的卻不容忽視。「Sir， would you please apologize。」
先生，請你道歉！
老外似乎沒想到這一個洗車工居然還聽得懂英語，他先是一愣，而後哈哈笑了兩聲，「你讓我道歉？我還沒讓你給我的車道歉！一個底層人物，還要我道歉！知道我是誰嗎？我是……」
他冷笑著說了一半話，肩膀被人拍了兩下，疑惑的轉過頭，還沒看清是誰就只見一個拳頭飛了過來，」啊——「痛呼一聲，老外摔在地上。
「我管你他媽是誰，只要你爸不是李剛就好辦！」容留扭著脖子磨拳擦掌的還要上去接著揍，手臂被人拽住，他看著拉他的人歎息：「嫂子，這人就得治治，在中國的地盤還敢撒野，真是廁所裡點燈，找死！鬆開！」
他輕易掙脫了東清梧的拉扯，陰笑著過去拳打腳踢。
「哎——容留，你別打了。會出人命的！」東清梧看著容留拳拳不留後手，擔心他真的會把人打死，想過去拉架，卻被嬌嬌和梨子一邊一個架住了肩膀。
「你們兩個幹嘛啊！放開我，在打下去會出事的！」
「不會的！看這人的衣著品味就知道不簡單，他敢打人就說明他有本事撐著。清梧姐你就別去湊熱鬧了，那是男人的戰爭。」
梨子笑嘻嘻的說著，手下半點不鬆懈。
這哪裡是男人的戰爭，那是單方面摧殘！
東清梧掙了幾下，無果，焦急的看向不遠處悠閒看戲的龍天堯，大喊：「天堯—————」
本打算去拉架的東溟聽到她這一聲呼喚，停下了腳步，他笑了笑，退回原地。
「天堯——龍天堯——我答應跟你談談，你讓他們別打了！」
龍天堯站直了身體，整理一下西裝，走過來，帶笑的瞥了一眼某女子，對正騎在老外身上揮拳，還扯著嗓子用各國語言威脅人的容留說：「小六，夠了。」
揮下去的拳頭在半空停下，容留抬頭看了眼龍天堯，後者點點頭，他鬆開老外的衣領，用印第安語罵了一句：「你老母的！」
老外捂著臉，淒淒慘慘的看著他從自己身上下去，唯恐他再來一拳。
「這是我弟弟的名片，關於車輛的損傷費和你的醫藥費，去找他。」龍天堯用標準的英語說著，遞給他一張名片，微笑著：「這位女士是我的妻子，剛才你用語言傷害了她，向她道歉。」
他的笑給人以無形的壓力，老外顫顫巍巍的站起來，腫著臉接過名片，對東清梧說：「對不起！」
東清梧沉默了下，想說「沒關係」時，那老外已經坐上車子急馳而去。
「走吧，我們去談談。」
龍天堯握住她微涼的手，東清梧遲疑後便是不滿的掙扎，「不要亂動，一會兒就到了。」
他側過頭看她，嘴角是淡淡的笑。
容留看著他們坐上車，漸行漸遠，摸著下巴自言自語：「這就叫，媳婦娶進門，媒人扔過河？」
***
高級西餐廳門口，東清梧站在那裡死活都不願意進去。
「換個地方！」
龍天堯皺了下眉，「理由？」
「我穿成這樣怎麼進去！」東清梧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裝扮，她的工作服還沒有換下來啊，進這種高級餐廳會被趕出來的吧。
「沒關係，還有我。」
龍天堯說著，硬拉著她走了進去，一進門才發現餐廳裡除了服務員，一個客人都沒有。
「龍少，已經有人在裡面等著您了。」
一名服務員走上來說著，龍天堯點了點頭，「都到了？」
「是。」
東清梧疑惑的左看右看，還有人？誰？
她想問，可是龍天堯根本不給她開口的機會，拉著她徑直走進了一間VIP房間。
「東東——」
媽媽。
正吃著芒果西米露的東東丟下勺子跑了過來，抱緊東清梧的大腿仰著小臉笑。
「你怎麼會在這裡？」東清梧皺緊眉頭，「龍天堯，東東為什麼會在這裡？」
「今天我們的話題和他有關，作為當事人，他自然也該出席我們的會話。」龍天堯一本正經的說著，彎腰抱起東東，「對不對？兒子？」
對。
東東點著頭，表情很嚴肅。
東清梧暈了，這是演的哪一出？為什麼這兩個人突然就承認了父子關係？她才工作了一天都不到，為什麼事情的發展會這麼迅速？
「等，等等。東東，你知道爸爸是誰嗎？」
知道啊，就是爸爸啊。
東東在龍天堯懷裡扭了幾下，後者將他放下，他邁著兩條小短腿跑到一張椅子旁，從自己的書包裡拿出一本黑色的筆記本。
「東東——怎麼可以亂拿媽媽東西！」東清梧認出那本是自己的日記本，有些慌亂。
龍天堯看著她的反應迷了眼，兩步走到東東面前，蹲下身，「這是什麼？」
媽媽的本本。
東東說著，一屁股坐在地上，小手翻著筆記本，很快就拿出一張從報紙上裁剪下來的圖片，笑著說：媽媽，這是爸爸。
那是一張龍天堯的照片，側臉，有些模糊，他低著頭，眉眼冷峻。
東清梧腳軟了下，迎向龍天堯探究的目光，低下頭，想著該找什麼措辭才好。
「給爸爸看看。」
龍天堯拿過那張紙，看著笑了下，「東清梧。」他起身看著她，「這是什麼？」
房間內的光一下子有些炫目，東清梧的兩眼濕潤，她抬不起頭去看他，她不知道該作何解釋，她怎麼好意思告訴他，那是從多年前的報紙上剪下來的。
多少個哭醒的午夜，她就是看著這張模糊不清的圖片，寄托滿盈的思念。
「你還是愛我的。」龍天堯走近她，抬起她尖削的下巴，眼神溫柔到不可思議。
她通紅的乾澀的雙眼盛滿了悲傷，他微微皺了下眉，鬆開手，故作輕鬆道：「我們還是來談一談關於東東的撫養權吧。」
「撫養權……」東清梧有些不明白的看著他，「東東是只屬於我一個人的！」
「他的身體裡流淌的是我的血液。」
「不是！他不是你的孩子……」
龍天堯笑，「哦？那你說說看，在那段時間裡，你有可能懷上誰的孩子？」
東清梧啞然，看著他笑的雲淡風前，突然一下子就覺得累了，她靠著牆緩緩滑落，有些懊惱的說：「龍天堯……你到底想幹什麼呀！」
我們是不可能的啊，你到底想幹什麼呀！
跟我在一起你永遠都要守護著我，你會受傷會疼痛，你明知前方是荊棘，可你還是義無返顧的往前走，你到底想幹什麼呀！
眼淚就那麼生澀的砸下來，東清梧伏在膝蓋上掩飾自己的狼狽，她細細的哭聲飄蕩在房間的上空，像是受傷後獨自舔舐傷口的小貓。
那麼悲慼，那麼可憐。
「這句話應該我來問你。東清梧，你一聲不吭的離開京城來到這裡，你到底想幹什麼？」龍天堯靜靜的望著她，眼底有一絲笑。
東東在那裡看著爸爸和媽媽，好糾結，該幫誰咩？
「我不想幹什麼！我只是覺得你都有了未婚妻了，你還來糾纏我幹什麼！」東清梧看著他，臉上儘是淚痕。
「未婚妻？」龍天堯深深的疑惑了。
「慕容柒。」
龍天堯聽到這個名字愣了下，而後雙眼瞇起，「東清梧，你……吃醋了。」
「是！我是吃醋了！」東清梧沒有否認，「自從知道爸爸對你們全家所做的事情之後，我就認為自己不配和你在一起！可是在小島上的那段時間我發現我根本放不下你，我知道你為了我好把我送進了監獄，還讓那麼多人守在我身邊保護我的安全，這些你做了卻不說的我都知道。而且……而且東東他，他不是個健康的孩子，我不敢面對你，我怕你責備我，我怕你說我沒有照顧好他。就因為這樣，我更加沒有辦法問心無愧的和你在一起，所以我逃開了。」
「我希望一個人把東東養大，可就在我平靜的生活的時候，你又出現了。不僅如此，你的未婚妻還來找我，對我說讓我離你遠一點，不要再去擾亂你的內心。究竟是誰擾亂了誰的內心，我還想要問清楚！真的，龍天堯你放開我吧，你有如花美眷在懷，其實不差我一個。」
她認真的注視著他，心痛難當。
就在她的目光下，龍天堯沉吟了一會兒，拿出手機，撥出一個號碼。
「喂——小侄子啊——」
慕容柒輕佻的聲音在那端響起，東清梧愣住。
小侄子？
龍天堯面無表情的說：「慕容柒，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你什麼時候變成了我的未婚妻？按照輩分來講，這叫亂/倫！」
「哎——你怎麼知道的？靠！是不是容留那小子說的！就知道他不靠譜！那張嘴，看我不給他撕爛了！」
「慕，容，柒。」
「好了好了好了，別這麼叫我！咳咳，其實吧，事情是這樣的。我呢，從國外回來吧，就聽說你感情不順，就決定幫你一把！我這叫以毒攻毒，懂不？」
「所以你就說，你是我的未婚妻？小姑姑！」
「這不是我的主意，是容留出的，我只是個配角！啊，好了好了，我還有事！掛了！」
電話被掛斷，龍天堯挑眉看著東清梧，真相大白。
「她……她是你小姑姑？」看起來那麼年輕，怎麼會是小姑姑呢？
「她剛一歲大，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叫的哥哥，我的父親。所以，她變成了我的小姑姑。」龍天堯似乎也不太願意承認這個事實，叫一個比自己年齡小的女人姑姑，實在是難以忍受。
東清梧有些欣喜，「所以……她不是你的未婚妻？你也不是她的未婚夫？」
「你認為？」龍天堯覺得自己女人太笨了，他摸摸一旁又抱著芒果西米露開吃的東東的小腦袋，從桌子上拿過一份文件，說：「簽了它，東東歸我們兩個。」
東清梧拿過那份文件看看，「結婚協議書……不，我……」
「後天我安排了最權威的耳鼻喉醫生給東東做檢查，不出意外，很快就能安排他的手術。」
「不是，我不能……」
「我已經給清姨和東清桐她們打了電話，說一個星期後就帶你回家，她們都在等你。」
「你不能這樣，我們……」
「東東是我們的孩子，我有義務承擔起父親的責任。而且，你還愛著我。」龍天堯邊說邊不知從哪裡摸出一個印泥，拿著她的手指沾了一點，直接按在結婚協議書的女方簽名上。
等東清梧回過神來，想後悔也來不及了。
「我需要考慮一下！」東清梧緩了口氣，「我需要考慮幾天。」
龍天堯看看她，「好，給你一個晚上的考慮時間。你同意，我們明天一起去領證登記；你不同意，我明天綁著你去領證登記。」
「……」
「給你時間考慮，你可以回去了。」
東清梧默了一下，這算什麼？
她鬱悶的說：「那……東東就先留在你身邊培養感情好了，我走了。」
彆扭的丟下一句話，她一溜煙跑出了西餐廳。
龍天堯抱起東東，「看，媽媽害羞了。」
***
睡不著睡不著睡不著，翻來覆去睡不著。
東清梧坐起身，短髮亂的不能直視，她睡不著，真的睡不著。
好吧，她承認自己是開心的睡不著。
想想就要笑出聲來，經歷了那麼多的挫折，居然還能夠走在一起。
「啪啪啪——」
一陣拍門聲把傻笑的東清梧嚇了一跳，她疑惑了下，拉燈下床去開門，這麼晚了，誰還會來？
「清梧……」
張小藝弱弱的聲音傳來，東清梧無奈的打開門，看到那張哭花了的臉，愣了愣。
「小藝，外面下雨了？」
「清梧……」張小藝哭著抱住她，「嗚嗚……我跟他吵架了……」
「別哭別哭別哭，先進來……」東清梧拉著她進屋，關上門，浸濕了乾毛巾給她擦臉，「別哭了，眼睛都腫了。」
張小藝咬著唇，眼淚卻還是一直往下流。
東清梧還從來沒見她這樣傷心過，「是譚堇修？你們吵架了？為什麼？」
「我們今天下午正在逛街，突然就吵起來了，毫無預兆的。我都不知道原因，他就丟下我一個人走了，我給他打電話也是無人接聽，我去他家找他也沒人，我好擔心他。」
沒有原因的吵架？
東清梧真心覺得這一對情侶是奇葩。
「別哭了別哭了，你在打個電話試試！」
張小藝搖搖頭，「沒用的，沒有人接聽，嗚嗚……清梧，你說他會不會不要我了。」
「不會的，我們小藝那麼漂亮那麼可愛，怎麼會有人不要你呢？別擔心，他一定是在忙，不然這樣好了，你現在好好睡一覺，明天我陪你去找他。」心情大好的東清梧忍不住做起了月老，畢竟張小藝也是她在C市要好的朋友，曾給於她很多的幫助。
「真的嗎？你陪我去嗎？他從不帶我去家裡面！」
「真的真的，你先脫衣服在我床上睡一覺，睡醒了我們就去，好不好？」
「嗯，謝謝你，清梧。」
***
次日清晨，當東清梧還沉睡在夢鄉的時候，就被人拖了起來，穿衣刷牙洗臉幾乎都是在半夢半醒之間進行。
等她真正清醒過來時，已經在一棟不認識的小區樓下，身旁坐著有些緊張的張小藝。
「清梧啊，如果他還是不在家怎麼辦啊？」
「不在家我們再去別的地方找找，別擔心，總會找到的。」東清梧說著下了車，抬頭看著那棟樓，問：「他在哪一層啊，你知道嗎？你不是從來沒去過他家嗎？」
張小藝也下了車，「沒去過可以問的嘛！我昨天就問出來了，是B座六層101室。」
東清梧笑了笑，「那趕緊上去吧，我在這裡等你好了。」
「你不跟我一起上去嗎？」張小藝疑惑的看著她。
「你們的事情我只能推波助瀾，關鍵還是看你自己。去吧去吧。」東清梧催促著她，感情的事別人幫不了，要挽留只能自己努力。
張小藝點了下頭，「那我上去了，如果有好消息，我給你發信息哈！」
「好。」
東清梧說著，目送她走進了樓道。
夏天的陽光火辣辣的，東清梧又鑽進了車裡，無聊的等著她的消息。
……
張小藝乘坐電梯上了6層，懷揣著忐忑的心走向了101室，她按了兩下門鈴，沒有聲音，門鈴居然壞了。
懊惱的囊下鼻子，她抬手叩了兩下門，門「吱——」發出細微的響聲，開了。
有人了？
張小藝笑了下，她昨天來的時候用力的拍門都沒有人開，現在門沒有關緊，說明他回家了。
小心的推開門，她走了進去，一進門就聞到有些刺鼻的味道，忍不住皺了皺眉，小手在鼻子前扇著，張小藝走進去，看到北面的牆上居然是一塊碩大的鏡子，令她驚訝的並不是這個，而是鏡子上貼滿了一個人的照片。
東清梧！
是清梧的照片！
張小藝驚訝的摀住了嘴巴，她看著那滿滿一面牆的照片，心裡不知道該是什麼滋味。
這裡面，有長髮，靚美的清梧，也有短髮，成熟的清梧，透過鏡頭，她似乎感受到了拍照者強烈的愛意和佔有慾。
還有一些是清梧和不認識的男人，或者那天東東生日見到的男人的照片，不同的是，這些照片都被人用紅色的筆故意在男性的臉上畫了大大的「×」。
變態的佔有慾。
張小藝頓時覺得房間裡很冷，冷的讓她毛骨悚然，她腳下後退了兩步，看著鏡子裡臉色難看的自己，突然「啊」驚叫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