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女婿都齊了,這是咱們的第一個團圓飯吧?啊!哈哈。對了,蘭清呢!快讓她過來吃飯。」
「來了來了,來了。」任蘭清從廚房走出來,「你進家門我就聽到你的聲音了。廚房裡小火熬著湯呢。」
「清姨,先吃飯吧。菜都要涼了。」東清梧說著,拉過身邊的椅子拍了拍,讓任蘭清坐下。
東繁海見人都坐下了,舉起酒杯說:「來,乾杯。」
東清桐咬著筷子舉杯,含糊道:「乾杯——」
東清梧、任蘭清、方承景紛紛舉杯,高腳杯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慶祝這家人的第一個團圓飯。
吃著可口的飯菜,東繁海又問了進門時的問題,「承景跟小桐怎麼想起來上我這兒來了?嗯?」
「怎麼,女兒女婿來了你不高興啊!」任蘭清嗔怪的看他。
「對啊,爸爸!我們來了你不高興啊!」東清桐附和著,擠眉弄眼。
「我當然高興,我就是奇怪,你們怎麼突然就來了,事先也沒打個招呼。」
任蘭清說:「他們跟清梧一塊兒回來的,應該是半路上碰到的。」
東清梧夾菜的動作一頓,「嗯,路上碰到的。」她抬眼看對面的兩個人,繼續低頭吃菜。
方承景和東清桐對視一眼,點點頭,不說話。
東繁海有眼睛,看到了她們所有的互動,心裡像是有一塊大石頭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承景啊,你跟清桐幾個月才回來一趟,今天晚上就別走了。啊!」沒有察覺出什麼的任蘭清還在兀自說著,「你們就住清桐原來的房間,裡面床被都有,乾淨的。」
「媽……」方承景想說他明天一大早還有飛往澳大利亞的飛機,從這裡到機場時間上會有些緊,只是沒能讓他開口拒絕,有人就答應下來了。
東清梧說:「住下來吧,今天晚上小桐和我睡。你自便。」
她的意思就是清桐必須留下來,你不想呆著就該幹嘛幹嘛去。
方承景默了下,扭頭看吃得香的東清桐,後者心虛地瞟了他一眼,然後全當沒看見的繼續吃東西。
「嗯,好不容易過來一趟住一晚上也沒什麼。」更何況某人明顯就是彆扭的想留下來,他又能怎麼辦?
所有人都笑了笑,繼續樂呵呵的吃團圓飯。
歷時一小時三十分鐘,團圓飯在詭異的氣氛中結束。
***
東清梧一個人坐在床邊,手裡拿著一杯白開水和一顆粉色藥片,她把泛著甜味的藥片放進嘴裡,喝一口水仰頭把藥片衝下去。
「你在吃什麼?」東清桐從隔壁房間走過來,剛好看到她吃藥的這一幕,不自覺的皺了皺眉。
「沒什麼,安神的藥而已。」東清梧把聶昌明老師給她的玻璃瓶放進床頭櫃的抽屜裡,朝她微笑招手,「小桐過來。」
東清桐站在門口不動,她默默的看了幾秒這個討厭了很多年的女人,雙手環胸靠著門框,「東清梧,我是真想知道你是怎麼樣用短短幾個月的時間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的?人不人鬼不鬼的,看著都覺得恐怖。」
剛才吃飯的時候她都看見了,這個女人竟然只吃了一碗米飯都沒有,就算女性的飯量普遍都比較小,也不至於小到拳頭大的一碗米飯都吃不光吧?
「小桐是在關心我嗎?」東清梧歪頭看著她,笑瞇瞇的,很開心。
「你是從哪裡聽出來的我在關心你!自作多情!」東清桐不自在的翻個白眼,走進屋裡抬腳踢上了門,邊說著話邊開始脫衣服,「我是怕你這樣走出去,人家以為媽媽虧待你不給你飯吃。媽媽是很好的人。」
她把脫下來的貂皮大衣熟悉的掛進衣櫥第二間,然後走進衛生間開始卸妝。
東清梧走過去,看著她用自己不常用的卸妝水卸妝,彎唇笑了笑,「今天下午謝謝你,很帥。」
那一巴掌,很帥。
東清桐聞言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就說:「你是我姐姐,那是應該的。」
話一出口,她傻了,怔怔地從鏡子裡看東清梧,發現那人正微笑著,她低下頭處理自己的臉,決定明天回家開始改掉說話不經大腦的壞毛病。
兩個人睡同一張床,東清梧早早的坐在了一邊看書,換好睡衣的東清桐慢吞吞從衛生間出來,很想跑到隔壁去和自己老公睡。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在任蘭清提出那個要求的時候居然鬼使神差的沒有拒絕,在東清梧說出要和她一起睡的時候居然沒有骨氣的沉默,這是怎麼了,她問自己。
東清桐掀開被子鑽了進去,瞄一眼某人手裡的書,「心理與生活」,她看著東清梧的側臉,垂下眼簾,靠著床頭沉默。
或許承景說的很對,血緣是這世上最奇妙的東西。
當初信誓旦旦說的這一輩子再也不會和東清梧來往,如今怕是早已化作塵埃被風吹遠。
她忘了自己在聽到東清梧住院的消息時是什麼表情,也忘了自己在看到東清梧歇斯底里的模樣時是什麼表情,更忘了自己在知道東清梧割腕自殺時是什麼表情。
只是每一次,她都有相同的感受,心如刀絞。
空氣裡是淡淡的清香,東清梧放下手裡的書,把雙手放進被子裡,歎息:「沒想過有一天我們還能這樣睡在一張床上。」
「我也沒想過。」東清桐聲音低低的,她不是沒想過,她是連想都不願去想。
那個時候,能夠擺脫東清梧這個人對她來說是多值得高興的事,怎麼會想要再和她相處在一起,再睡一張床?除非她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