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暗下來,帶著血色紅光的夕陽餘暉探照進房間,灑下一地碎片。
韓可初和余菲菲並肩站在一旁,靜靜看著那副梨木棺材,裡面躺著他們的朋友,一位性格很可愛的朋友。
「事情來的太突然了……」余菲菲仍然驚魂未定,她腦海還殘留著簡安婕那殘破的樣子,還有那可怕的臉。
前幾天她還抽空來看過她,那個時候的簡安婕被五花大綁捆在了床上,雖然形象狼狽不堪卻是生機勃勃,余菲菲看不過去要幫她鬆綁,她還固執的不肯她出手,說什麼「早晚都有這麼一天,逃是逃不掉的」。
逃什麼?
余菲菲這樣問她,卻換來永久的沉默。
無聲的流淚是對男人最有效的武器,韓可初蹙下眉,遞過一包紙巾,輕聲說:「擦擦吧,別哭了……」
「謝謝。」接過紙巾擦了擦淚水,余菲菲抿下唇,「清梧她……」
韓可初沒有接話,眼睛一直盯著坐在棺材旁的東清梧,她已經坐在那裡不哭不鬧整整三個小時了,和剛才失控相比,現在的她讓人更加恐慌。
「我們要相信她會撐下去的。」
會嗎?
一定會的。
「歆年,過去勸勸那姑娘,讓她早點回家休息吧。」簡家爸爸看著東清梧的臉色不太好,比他們這失去女兒的父母臉色還難看。
簡歆年點點頭走過去,蹲下身,勸道:「東兒,聽話,回家好不好?」
「歆年哥哥……」東清梧僵硬的轉頭,眼睛有些緩慢的一眨一眨,她說話的嗓音前所未有的單純。
「安婕會回來的對不對?」
她這樣說著,有些撒嬌的意味,會讓人不由自主順著她的話應答,她說,安婕會回來的對不對?
簡歆年抱緊她,瘦弱的身軀在他懷裡不住地顫抖,他該怎麼告訴這女孩,他怎麼忍心拆穿她自欺欺人的謊言,他沉默著親吻她冰冷的額頭,把她抱起來。
「回去,馬上!」簡歆年冷聲命令,竭力讓自己的表情變得強勢。
東清梧的雙腳發軟,如果不是被他箍著腰身估計會立刻摔倒在地,她十指無力的抓著簡歆年的衣服,堅定搖頭,「我不回去,我要在這裡等著,我要等安婕回來。」
「你等不回她的。東兒,聽歆年哥哥的話,回家去吧,你的身體不好,不能在這樣下去了。」終究是沒辦法把對手下的那一套用在她身上,簡歆年溫柔地撥開她額前的碎發,悉心勸慰。
「不——安婕會回來的,她會回來的,她只是暫時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而已。」東清梧擲地有聲的反駁,一時之間屋內所有的人都看向她。
只見她推開簡歆年的身體,踉蹌著走了兩步差點撲在地上,她呢喃著:「她不會丟下我的,她說我們是最要好的閨蜜的。她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我去把她帶回來,我去把她帶回來……」
東清梧走一步晃三晃地向門口去,踏出大門時眼看著就要摔倒,離她最近的韓可初忙伸出手扶住她,嚇得心驚膽戰的韓可初低聲說:「清梧,別鬧了,跟我們回去吧。」
「誰別鬧了,你們別鬧了!」東清梧被刺激到了敏感神經,突然抓住他的衣襟大吼:「你們是不是都相信裡面躺著的那個是安婕?是不是?你們相信,可我不信,我就是不信。安婕怎麼會死?怎麼會死?」
韓可初不反抗不反駁,任由她扯著自己發洩那悶在心底已久的怒火。
「我住院的時候她不來看我,我被引產的時候她不來看我,我回家休養的時候她也不來看我。這麼不仗義的閨蜜我怎麼能讓她離我而去?我還沒有質問她為什麼不去看我,我想問問她到底關不關心我,我要讓她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東清梧捂著雙眼,「可你們卻都告訴我,安婕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你們有沒有想過我該怎麼辦,我什麼都沒有做,我甚至連她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她們是最親密無間的閨蜜啊,分開了以後又怎麼稱得上是親密無間呢?
「只有你沒見到嗎?我們也沒見到!」簡歆年說,「你這樣說,那你能體會我這個當哥哥的找到妹妹屍體時候的心情嗎?我比你更痛更難過,那是我親妹妹,不是別人。」
「東清梧,不要說得你好像沒有了安婕就不能活一樣。這個世界上,誰離了誰不能活?地球照樣公轉自轉,太燙照舊東昇西落,你不能適應的只是安婕的提前離去,要知道我們每個人遲早都要死亡。」
簡歆年這番話說的強硬,不容強辯。
余菲菲見狀氣憤地要上前理論,韓可初一把拽住她,緩緩搖了搖頭。
「你幹什麼!沒看見清梧被那麼混蛋欺負了!」這人是聾子不成!
「他這是在開導清梧,你什麼都不懂就別去搗亂。」韓可初壓低了聲音回應,這女人怎麼關鍵時候腦子就轉不過彎呢!
這邊兩個人嘀嘀咕咕的展開辯論賽,那邊簡歆年已經把東清梧拉到棺材旁,讓她仔仔細細地把人看清楚。
「看到了嗎?這是安婕,永遠不會醒來的安婕,她是我最疼愛的妹妹,我不會說假話。東兒,你既然說你和安婕是最好的朋友,那你就更應該用你的眼睛替她看這世上的一切美好,而不是騙自己說安婕還活著。」
黑道大哥就是有常人無法披靡的心態,極短的時間內,簡歆年已經能夠冷靜地道出簡安婕離去的事實。
東清梧閉上眼睛,「我寧可相信她是睡著了,都不願意相信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