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蓋很重,她咬著牙推,半天只挪動了一點,韓可初和余菲菲見狀,紛紛走上來幫忙。
「爸……」簡歆年輕輕喚了一聲。
簡家爸爸沒有吭聲,看著那個臉色蒼白如紙,身形纖瘦的女孩子,眸色晦暗。
他在聽說自己女兒喜歡上同性的時候,氣的差點就立刻從歐洲飛回來拿槍打斷她的腿。在國外這種同性之愛不是奇怪的事,甚至可以說就和普通情侶一樣,他在外面生活了七八年,對這種愛情並不排斥,但這並不代表他就能接受自己女兒是個同性戀的事實。
他會想,為什麼這全世界千分之二十的人群中,有一個就是自己的女兒?是因為他這一輩子做的惡事太多,老天爺要用這種方法來懲罰他?
他不信報應這個詞,所以他毫無猶豫地吧安婕抓上客機,他告訴她:你要愛誰我不管,但你要愛一個女人,我就非管不可。
安婕是怎麼回答的?
她說:你不認識她,你不懂她的好。
就這麼一句話,硬生生讓簡家爸爸住了口,他的確不認識女兒愛的人,要說認識也僅限在飯桌上經常聽到兒子女兒聊起她,聽說過一些她的事跡,當時只覺得這女孩有趣。
現下見到她,簡家爸爸心裡微微有些明瞭,原來這孩子那麼漂亮,那麼重情重義。
棺材蓋摩擦發出沉悶的聲音,三個人合力推開了它,棺材裡的所有一覽無餘,他們當場愣住。
余菲菲只看了一眼,就驚恐的倒退了好幾步,她以眼神詢問簡歆年,這是安婕?
簡歆年沉著臉點頭。
那是一具殘缺不全的軀體,沒有了小半張臉,大半個身子都被不知名的東西掏空,一條腿像是被生生扯掉般的撕裂痕跡,儘管這屍體已經被美容師修復過了,衣物也換上了嶄新的,但華麗的外表依然難掩她猙獰血腥的面目。
韓可初不忍的側過臉,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麼別具一格的屍體,還是自己朋友的。
怪不得這樣有錢的簡家會選擇用梨木棺材而不是用水晶棺材,原來是屍體殘缺,不能示眾。
「安婕……」東清梧訥訥的走到頭部,趴在棺材上看著,儘管一切都在眼前,她還是覺得這虛假的一觸即碎。
安婕那麼帥氣,那麼灑脫,她很注重自己的形象,從不讓自己用這麼難看的外表見人。現在這個躺在棺材裡,沒有了半張臉的人,怎麼會是愛美的簡安婕?可如果不是簡安婕,她那挑不出任何毛病的臉,又是怎麼回事?
東清梧已經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只能怔忪的看著棺材裡的人,眼睛眨也不眨,「安婕……」
簡歆年走過去摟住她酸軟的身體,活了二十八年沒哭過的男人這個時候流下了眼淚,他把下顎抵在東清梧的頭頂,手晃著她的身體,給她以支撐。
「這不是安婕對不對?歆年哥哥,這不是安婕對不對?她是你的妹妹,你知道的,你告訴我啊。」
其實不需要他回答,東清梧只是失神的重複著某一句話,她觸摸簡安婕冰冷的臉,那緊閉的眼睛,那挺立的鼻子,還有那半張嘴,柔軟卻鑽心的涼。
她的指尖滑過簡安婕的手臂,突然痛哭失聲。
東清梧抬起她的手,看著手腕上的穿著一個玉珠的手鏈,淚眼模糊,「安婕,你說你身手很好的,你說你會保護我的,你說你不喜歡一個人呆著,你說你要和我一起旅遊的,你說了那麼多,我都記得,那你記不記得我說過什麼?」
「我說我們要做一輩子的閨蜜的,是一輩子。」
她把臉貼上那個手鏈,呢喃,「你怎麼能言而無信……」
這條手鏈是東清梧和簡安婕相識那一年,贈予她的生日禮物,開過光能辟邪,有寓意平安一生。簡安婕自從戴上就不曾摘下,因為她說這是她們友誼的見證。
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會突然死亡?
「歆年哥哥,安婕她……為什麼?」
簡歆年拭去臉上的淚痕,抿下唇艱難開口:「安婕是因為不小心墜機,跌落在亞馬遜原始森林裡,等我們找到她,一切已成事實。」
原始森林,顧名思義,就是裡面有著你想都想不到的東西存在。也就間接性的解釋了,簡安婕的身體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墜機,原始森林。
東清梧想像著她在死亡邊緣掙扎的樣子,想像著她被野獸爭相搶奪的場面,她把下唇咬出一道血痕,喉間發出難以自已的哽咽。
「京城六少前來慰問——請靜立默哀三分鐘——」
喊話的人高亢的聲音在大廳裡迴盪,絲毫沒有察覺自己的這句話引起多麼大的轟動,大廳裡所有人看向那六個統一穿著黑西裝的男人,竊竊私語。
「他們怎麼會來?黑豹和他們有什麼關係?」
「誰知道呢!哎喲,這葬禮可給簡家長臉了,京城六少全來了,真有面。」
「少說兩句,這是葬禮,不是喜宴。」
「……」
龍天堯(從此更名龍天堯)對一切議論聲充耳不聞,依照禮節站在原地,面無表情的默哀三分鐘後,邁步走向簡家爸爸。
「簡叔,節哀!」
簡家爸爸微蹙眉頭,沉聲點下頭,算是回應。
龍天堯又走向簡歆年,視線不著痕跡的看過他抱著東清梧的手,低聲說:「歆年兄,節哀。」
「多謝陸少好意。」簡歆年冷冷淡淡的應著,心裡對他無丁點好感。
東清梧透過淚光看向龍天堯,後者由始至終都沒有看她一眼,走個過場之後又帶領著兄弟五個離去。
她伏在棺材上大聲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