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比劃著,護士兀自搖搖頭,又忽然「哎」一聲,指著一個方向說:「你看是不是那位女士。」
從醫院大廳的落地窗看去,瓢潑大雨中走著一個削瘦的女人,她身旁還跟著一名護士,兩個人有手腳上的爭執。
「謝謝。」
慌忙道聲謝,陸天堯跑出醫院,闖進漫天雨簾。
「小姐,請你先跟我回去,你現在是個孕婦,這樣淋雨對你對胎兒都不好。」護士長舉著傘往東清梧身上撐,卻被她揮手打掉。
「不用你管。」東清梧雙腳疲軟的向前走,如豆大的雨點打在她身上,條紋病號服已經緊緊貼在她如柴的身體上,纖瘦的四肢讓人看起來膽戰心驚。
她的淚水與雨水混為一體,大大的眼睛已經有些睜不開,她要帶著孩子離開這個令她傷心的地方。
曾以為有付出就會有回報,所以她以最虔誠的姿態對陸天堯表達她最真摯與純潔的感情,她希望他能看得到自己對他的愛,希望有一天他能被自己感動,被這個溫暖的世界而感動。卻不曾想,如果連自己都無法打動,又有什麼資格去打動別人。
她等他,等的連呼吸都變的無力。
等待,已是最初的蒼老。
而她終於明白,這世上有些人,她東清梧等不來。
「東清梧……」
他在身後呼喚自己的名字,東清梧不敢回頭去看他,她知道自己一旦回頭就要接受最殘忍的事情,她不回頭,她不要與孩子生離死別。
她繼續不聞不問的向前走,肩上卻突然多了一件衣服,她看著那只帶著尾戒的手,說不清的滋味讓她生不如死。
「跟我回去。」陸天堯穿著單薄的襯衫,細碎的發貼在頭上卻絲毫不影響他的俊美。
「跟我回去,東清梧。」
他隱忍著怒火,彎腰要抱起她,後者卻避過他。
東清梧說:「天堯,我愛你。我比這世上任何一個女人都要愛你。我愛你愛到可以為了你做任何不可能的事。」
陸天堯聽到她說:「唯獨在我們的孩子這件事上,我死也不會答應你。」
她說的堅決,似乎做好了隨時玩命的準備。
「東清梧,我說過,你乖乖進手術室,完整無損的出來,我會給你想要的。」
「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東清梧大聲哭喊著,「我想要我們的孩子健康出世,茁壯成長。我想要的你給得起嗎?你能給嗎?」
「我別的不要,我就想要這個,可是你根本給不了!陸天堯,我討厭你!」
「……」陸天堯黯然的低下頭,「我可以給你想要的生活。」
想要的生活?
東清梧茫然的,「你可以嗎?你能忘記我爸爸對你的傷害嗎?天堯,不能,你不能……」
「究竟是誰把這件事告訴你的!」這些天裡他派人查了很久,卻都一無所知。
陸天堯這麼多年以來,第一次感覺到力不從心,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句話,在這裡得到更好的詮釋。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從醫院跑出來要去找你,結果半路上被兩個黑人帶上了直升機飛到一個島上,一個男人,他叫暗尊,我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他告訴了我這件事。」東清梧呢喃著,頭小幅度的搖晃。
暗尊。
陸天堯皺下眉,竟然是他。
「他告訴我這件事的時候我不信,可是,當我看到爸爸放在保險櫃裡的東西,看到你房間掛著的油畫的署名,龍司鈺。我真的,真的知道我們之間完了。」
「我終於明白這麼久以來你對我忽冷忽熱的態度是為什麼了。可真的等我明白過來以後,我卻覺得還不如不明白,因為你不愛我總比你恨我入骨要好的太多。」
東清梧雙手捧臉,哭到崩潰。
「我想好好地愛你,可為什麼沒有機會。」
陸天堯輕易不言愛,因為一旦放任自己的感情,怕會讓自己泣不成聲。
兩行清淚從眼眶流下,他勉強的笑了笑,「東清梧,愛我不會有好下場。」
所以。
「不要愛我,我們說好的。」
一開始我就告訴過你,不要愛我。
愣愣的放下手,看著眼前的男人被雨水洗刷的俊美的臉龐,東清梧問:「你真的,一點點都不愛我嗎?」
「我要聽實話。」
「……我真的,一點點都不愛你。」陸天堯迎上她期盼的目光,道:「實話。」
一個人怕孤單,兩個人怕辜負。
他對這一點,深信不疑。
大雨在兩人之間形成一道永遠也跨越不過的長河,近在咫尺的距離,卻是一個天涯,一個海角。
多傷人的實話。
東清梧自嘲的想。
陸天堯不能去看她的臉,上前一步彎腰想要抱起她,卻被她閃身避過,然後那一頃刻之間她閉上眼向後倒去。
「清梧——」
早就跟在陸天堯身後的任蘭清幾人見狀驚恐的叫出聲,就見陸天堯接住她的身體,二話不說朝醫院跑進。
在一旁打著傘的護士長早就哭的一塌糊塗,她在醫院工作了二十多年,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唯美的劇情。
東清梧的手術醫生忙就地檢查了下,吩咐道:「馬上送進手術室,藥效發作,她這是痛得昏了過去。快——」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進入專用電梯,臨近手術室前,陸天堯突然抓住了醫生的手臂。
「保不住她,你就等著自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