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燈從眼前排排閃過,東清梧躺在搶救車上,感覺那光芒如刀鋒般割破她的雙眼,她覺得自己心臟正逐漸冷卻,體溫也隨之流失。
「我會給你想要的。」
陸天堯那暗含深意的話語在耳邊浮現,她有些懵懂,什麼是她想要的?他她想要的他就真的能給嗎?
東清梧掙扎著撐起上半身,抬起頭看著他的五官立體的臉漸行漸遠,滾燙的眼淚終於堪堪滴落,難道就沒有一點不捨和心痛嗎?
手術室的門被關上,那深邃的目光被隔絕在外,刺眼的手術燈打開,她眼睛眨也不眨的的看著一張張戴著口罩的臉,感到前所未有的驚恐。
他們要奪走她還未出世的孩子,就連父母和丈夫都與他們統一戰線,沒有人愛她,更沒有人愛她的孩子,她們現在是孤兒寡母,孤立無援。
嗡嗡的聲音在耳邊,什麼心律,血壓……明明一切都聽在耳裡,她卻覺得自己什麼都聽不懂,只感覺到有東西往自己的下體塞去,醫生說,那是PGE2。
腦海裡有白光閃過,混沌痛苦之中有了一絲清明,終於東清梧突然意識到自己馬上就要失去什麼了,她猛地坐起身推開所有人跳下了手術床,然後邁足狂奔。
「東小姐,東小姐——」醫生冷汗淋漓的驚呼著,忙招呼所有人去追,「PGE2已經進入她的體內,過不了多久就會造成子宮快速收縮,不能讓她出岔子。」
都知道她是京城太子的女人,沒有人敢怠慢,紛紛以每秒220碼的速度朝那抹條紋身影狂追。
陸天堯一行人正守候在手術室前焦急等待,每個人都盯著那扇門沉默不語,然後門突然打開,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清……清梧……」余菲菲訥訥的看著她。
東清梧氣喘吁吁的接受眾人審視,蒼白的小臉巡視一周,然後定格在臉色陰沉的陸天堯身上,她一步步挪動過去,輕輕拉起他的手,哽咽著說:「天堯……我求求你,不要這樣對我好不好?」
「我不想失去你,也不想失去孩子。你讓我留下他,好不好?」她淚模糊了雙眼,鼻尖通紅,抓著他的手小心翼翼,滿臉的乞求和卑微。
「你讓我留下他,然後你要我幹什麼都可以。這樣,好不好?」
她手足無措的看著他,晶亮的眼盯著他狹長的丹鳳眼,蒼白的唇抿了又抿,使勁攥著他的手,微微顫抖。
嘴唇動了動,幾乎馬上就要脫口而出的「好」被他生生哽住,陸天堯感受到手心的小手冰涼而柔軟,他只能沉默著看她,無法言說。
他早在第一次見面就知道東清梧人如其名的清高,傲氣,在之後的相處裡更加肯定了這點,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她變得低聲下氣,唯唯諾諾,想說的不敢說,想做的不能做,完全沒有了當初鶴立雞群的出眾和高貴。
現在才發現自己有多懷念那個伶牙俐齒,喜歡和他針鋒相對的小女人。
生氣,動人。
陸天堯終於願意承認,在這場復仇遊戲裡,他,完敗。
愣神之間,小小的身軀擠進自己的懷裡,陸天堯低頭看她略微彎曲的髮際線,她的一雙手環住了他的腰,臉貼在他的胸前,低聲說著:「讓我留下他,天堯,讓我留下他。」
約莫是看出了他的猶豫不決,又或是感覺到了他的果斷堅決,東清梧如此主動的靠近他,親切他。
她抬起臉看著他,踮起腳尖親吻他的唇,「求求你,讓我留下他。」
唇與唇之間的曖昧觸碰,一下一下,若即若離。
任蘭清撇過頭不去看他們,就連東繁海也不忍心的移開目光。
他們都知道,這樣的事情是多麼讓人絕望。
「東清梧……」沙啞的聲音,陸天堯握著她的雙臂讓她離開自己的懷,用最溫和的語氣道出最殘忍的事實。
他說:「他已經離我們而去,不要再無理取鬧。馬上回到手術室,聽話。」
或許在場的人,沒有人能夠看得出他此時眼底無盡的哀傷,他現在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身為一個父親,竟然要這樣親手將自己的孩子推離。
「他……已經……離我們而去。他已經,離我們而去……」東清梧一遍遍的重複著這句話,似乎正強迫著自己接受這個早就該接受的事實,她覺得身體每個細胞都充斥著絕望和痛苦,她看著陸天堯,情難自禁。
多久以來的自欺欺人在幻想中破滅,有一口腥甜在喉間堵塞,她摟著他的手放棄般的落下。
這就是我們的命運,天堯。
東清梧一步步後退,然後流淚轉身,所有人都以為她會走向手術室,她卻掩耳盜鈴的跑進了隔壁專用電梯間。
「東清梧——」
陸天堯一個箭步衝過去,冷厲的叫她,在電梯關上的剎那,他看到她的臉上獲得重生般的笑意,宛如陽光普照大地。
「該死!」他憤怒的踢了一下勻速下降的電梯門,迅速轉身衝向安全出口。
「快快,快點啊——」所有人跟著陸天堯的身影追下去,那場面,堪稱「壯觀」。
六樓的高度,人力與電梯的比拚,速度與速度的抗衡。
陸天堯以自身高海拔,大長腿的優勢很快就跑到一樓醫院大廳,左右查看,電梯間的門一關一合,不見東清梧的影子。
他隨手抓住一個護士,問:「有沒有看到一個穿著病號服的孕婦,頭髮到這裡,臉色很蒼白,很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