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有問過媽媽嗎?她想不想過用別人生命換來的好日子?她想不想看到你草芥人命的樣子?爸爸,您不止害了天堯一家,您還害了我們!您讓我們一輩子都要活在陰影之中苟且偷生!」
東清梧哭喊著,淚水把眼睛洗刷的分外清明。
東繁海說:「所以,在那件事沒多久,你媽媽就割腕自殺了。」
他說這句話時,聲音微微沙啞,興許左瑞琪的死,是他永生難忘的傷痕,那個美如藍色多瑙河蝶的女人。
媽媽是割腕自殺的,因為承受不了鮮血的代價嗎?
「爸爸……」東清梧突然從床上撲下去,東繁海驚險的接住她瘦弱的身體,她纖細的手緊緊抓扯住東繁海,仰頭看著他,「您後悔嗎?後悔害死那麼多人嗎?」
「爸爸……不後悔!」
「您知道天堯的媽媽是怎麼死的嗎?」東清梧突然問到,不等東繁海回答,她便逕自回答:「她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用身體做代價,最後被輪姦致死。」
東清梧怔怔的,僵硬的抵著他的胸膛,「爸爸,您知道嗎?就因為這樣,我再也不能和天堯在一起。我現在甚至不敢面對他,我看到他,就會想到他的父母是死在您的手裡,我是他仇人的女兒。」
「爸爸爸爸,您要我以後怎麼辦?要我以後怎麼辦?我真的愛他啊……」
「您要我怎麼辦……」
「爸爸!我求求您!迷途知返吧!不要再繼續錯下去了!」
東繁海緊緊抱著她默不作聲,懷裡的人陡然沒了聲音,他低頭一看,才知道東清梧暈了過去。
「醫生——」
***
醫院的天台。
冰冷的寒風呼嘯而過,一個男人身姿修長,背影挺拔,一團團的白霧從他那方飄散。
陸天堯俯瞰整座被陰雲籠罩的京城,心裡說不清的煩悶。
東清梧醒來後再度陷入昏迷,危險指數又上一級,孩子保不保得住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人還能不能保住。
他不能站在監護病房門口看著她被搶救,他覺得自己受不了。
「哥——」
容留走到他身邊,什麼也不說,只是與他並肩而立。
「你怎麼來了?」
「明明說好今天有聚會參加,你突然打電話說不來了。二哥他們覺得不對勁,就讓我查了你的定位,然後我就跟過來了。」一頓,容留接著說:「大嫂,怎麼樣了?」
陸天堯扭頭看著他,突然笑了,把香煙痞氣的叼在嘴裡,伸手揉了揉他天然深褐色的頭髮,「不會有事的,別擔心。」
十八歲以後就再沒有人對他做過這樣的動作,容留摸著鼻子笑,「我不擔心,可是你擔心。」他抓著陸天堯的手掌,認真的說:「你的手在發抖。哥。」
「臭小子。」陸天堯抽回手。
「吸|大|麻的感覺怎麼樣?」容留聞著空氣裡漂浮的特殊氣味,多年遊走於黑道各種交易裡,他對大麻比對莫子妗的體香還敏感。
陸天堯夾著煙的手一頓,笑罵:「覺得這玩意真他媽是個好東西。」
容留一愣,「我還真不敢相信這是你說的話。」
看向他手裡的煙,第一次知道陸天堯會主動沾惹毒品。六個兄弟中,碰過毒品的人只有老大陸天堯和老三顧柳行,前者折騰的自己半死不活。後者被大哥打的半死不活。
陸天堯深吸了一口特製香煙,酥麻的感覺足以讓他暫時性的心情平靜與思維清晰,自從十年前切身體會到了海|洛|因在體內肆虐縱橫的感覺,他就警告過自己,什麼都可以碰,唯獨毒品不能沾。
只是最近,這條警告已經失去了實質性作用。
「掐了吧,這樣的好東西不適合咱們。三哥要是知道了一定會跟您玩命的!」容留伸手奪過他還剩半根的煙在欄杆上捻滅,然後扯吧扯吧攤在手心裡隨風逝去。
「那就不讓老三知道。當年因為這玩意,我沒少揍他。」
容留攤手,「不讓三哥知道你就別碰這玩意。沒好處。」
沒有了特製香煙的輔助,陸天堯煩躁的抓了抓頭髮,他轉身靠著欄杆,迎面而來的風把他飄逸的短髮吹向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
「小六,如果現在你是我,你該怎麼做?」
兄弟六個拜了把子後,他就從來不問這種根本不會發生的事情,容留乍一聽也有些懵,反應過來後已經過了好幾十秒,他想了想,道:「哥,我不是你,我要真的是你,事情都會好辦的多。」
陸天堯來了興趣,趴在欄杆上,「說說看。」
「我要是不愛她,該死的死,該活的活,欠我什麼還什麼。我要是愛她,並且到了非愛不可的地步,那我就離開她,兩個人一輩子再也不見面。」
容留低著頭看他,「又恨又愛的感情最難把握,你看著她受傷自己心會痛,你放任自流又覺得對不起父母在天之靈。與其這樣掙扎,不如眼不見心不煩,揮劍斬青絲,永遠斷了念想。」
揮劍斬青絲……
「跟莫子妗在一起時間長了,被她傳染的話都不會說了。」陸天堯彎唇笑了笑,「我該這樣做嗎?」
「哥,你不會這樣做,因為你和我不一樣。」容留的語氣十分篤定,「但不管你怎麼做,小六都支持你。」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陸天堯歎息,「容我再考慮考慮吧。」
「其實……大嫂真的挺不錯的。」容留抓著後腦勺,支支吾吾。
「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