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心帶著銀冥宸時期的記憶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十日過後的一個午時;周圍的一切都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景致,於棲宮,軒轅修又將她帶回了這裡,守在床邊寸步不離的是她依舊熟悉的穆靜。
「穆姐姐……」
因為靈體消散的原因,祈心的靈魂再一次地被白魅灌注到了她還是銀冥宸時的那具身體裡,紫色的眸子也一併隨之去了,留下的是最本源而又純粹的灰色,淡淡的煙灰,卻是依舊通透如冰。
「心兒……可算是醒了,都快把我們嚇壞了。」穆靜扯出一抹溫順的笑容拉了拉祈心的手,又急急忙忙地差了侍女去拿太醫吩咐的藥來。
「你這一迷糊倒好,這一睡就睡了十日,皇上是夜夜不能安寢,一有空就往你這裡跑,可把皇后與寧嬪氣壞了,連著太后都拿他沒了法子。」素來言語不多的靜妃翻起嘴皮子來也是得心應手,打趣的笑意與略帶艷羨的語氣,祈心有些歉疚地紅了紅臉,她也是從穆姐姐的口中才知道了自己已經睡了這麼久。
「穆姐姐,你說皇上他來過?」穆靜的話說得快,她聽得卻是有些彆扭,思索再三終於是知道了問題出在哪裡,祈心傾身神色平靜地對上穆靜黑色的眸子。
靜妃搖頭,也是難懂歎息,她知道心兒為何會這般地疑惑,她這個局外人也是沒有看清這事情的原委到底為何,「是皇上親自抱你回來的,免朝罷政地足足守了你三日。」
「……」
這樣的情形,若是在昏迷之前,祈心是從來不敢想的;那是顏妃鼎盛的時期,也是她與軒轅修的愛逐漸淡漠的時期,那是兩顆漸行漸遠的人心,帶著相互之間從未說清道明的原因,祈心直到現在都認為軒轅修當初的背身不單是因為顏妃的出現,只是這更深一層的意思她卻是從未參透過。
如穆姐姐所言,軒轅修應當是又對他上心了;分合之間的糾葛,只是這短短的一個月,一切似乎又回到了起初的原點。
她又回到了這座充滿著回憶的殿宇,依舊是見到了親切溫婉的穆姐姐,皇后與寧嬪的威勢再次地被削弱了,太后束手無策,軒轅修為她甚至連著江山都不要,一切看起來這般地利好於她,卻是似乎有著一絲失落橫亙在心裡。
「顏妃呢?」
終於是想起了少了些什麼,那個身形與她相似的女人,依稀記得在地宮之時漓火的那一擊致命,顏妃看著喘息的機會都不曾有過便七竅流血而死。
「皇上他是怎麼處置顏妃的?」
那個得意一時的女人前一刻還被軒轅修視若珍寶般地擁在懷裡,地宮裡漓火的那一刀,軒轅修卻是連著眼睛都不曾眨過;靜妃聽了祈心的話帶著詫異,沒有想到眼前的人昏迷了這麼多天,醒來問的第一件事卻是關於那個罪人。
「顏妃是戴罪之身,皇上仁慈,留了她的全屍讓人在亂葬崗邊立碑埋了,聽說回來的當日管事的就辦妥了,眼下墳上的野草應當也開始長起來了。」
靜妃向來軟糯的性子,提到顏妃的死時眼底居然掠過一絲恨意,一閃而逝的神情,卻是沒有逃過祈心的眼睛,再一遍地打量著眼前的人,祈心大驚,絕色的容顏再也掩飾不了自己的震驚!
「穆姐姐,你的孩子呢?」
平坦的小腹,穆靜原先習慣著的寬大的衣袍又換成了束腰的裙衫,乳白色的綢緞將她的腰間緊緊地圈束起來,依舊豐腴的身子此刻應當是身懷六甲的人,可是那相伴了她數月的隆起眼下已經是蕩然無存……
這樣一問,濕潤了靜妃的眼眶,黑珍珠般的瞳眸再也是掩蓋不住,穆靜的鼻子一酸,微紅的眼眶突然滑落淚水如雨。
「心兒,孩子……孩子他……」再一開口已是哽咽,靜妃像是徒然奔潰失控了一般,一手捂嘴已經泣不成聲;回想起方才穆姐姐的強顏歡笑與眼底鋒芒般的恨意,事情十成,已猜到了七七八八。
穆姐姐的孩子應是沒了,而且此事定是與顏妃那邊有關……
祈心歎息,沒想到當初她的苦心經營依舊是落了空,最後的最後終究免不了讓穆姐姐面臨了這般的局面;當初因為軒轅修的堅持,她曾向軒轅修擔保過穆姐姐的孩子由她來處置,軒轅修不喜歡這個孩子,在她看來只要讓這個孩子生在別人家就好了。
她曾徹夜尋找讓新生嬰兒假死的方子,並且混在安胎藥中讓穆姐姐按時服下,她甚至已經安排妥當,一旦穆姐姐臨盆淺衣就會托人將假死的孩子送到都城的一戶好人家裡……軒轅修要奪去穆姐姐身為母親的資格,她卻不原意讓這麼一條無辜的生命就這般的枉死;怪只怪她的方法需要熬到產婦分娩時才能有所施展,也是她被哥哥劫了走,顏妃才抓到了可趁之機,讓那孩子與穆姐姐徹底地分別了。
其實在不久之前的那一場混戰,祈心也與她的孩子陰陽兩隔了,她騙過了軒轅修的眼睛,說服了祈奈替她隱瞞,就連在夜門與銀冥宮面對尚且瘋狂的漓火的時候,她也沒讓孩子出現了半絲的差池,只是終究是與那孩子無緣,當時自己不穩定的情緒依舊是葬送了孩子的一切。
她的孩子才是三個月大,離開時小腹的翻攪,心裡那種撕裂般的痛,那時的她是多麼希望這個孩子能夠留下來,即便那樣的疼痛已經讓她快要喘息不過起氣來;穆姐姐的孕期已經過半,莫說是心中的傷痛,單單是身體上的損傷都足以成為一個嚴重的後顧之憂了,小產對女子的損害很大,稍一不慎就連著失去做母親的資格都是有可能的……
「是皇后。」
斬釘截鐵的肯定,祈心從未見過穆靜的眼中有著如此堅定的目光。
「是皇后授意指示顏妃做的,於是顏妃就成了那個替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