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心再次醒來的時候,雙眸睜開的那一剎那,看到的是漓火眷戀深切的灰眸,男人坐在床對面的桌案邊,手中端著的瓊漿在她的位置都能聞到肆意的芳香。
灰衣的男人此刻已換了一身的黑色,暗紫色的蓮花紋,如同地獄的紫蓮狂虐生長著,從他的左側肩頭一直蔓延開,張揚、肆虐而下,直到遍佈整件黑衣;他的面容依舊是這般的蒼白,唇色裡依舊有著嗜血的殷紅,他只是靜望著她,沒有半分言語。
「醒了?」
許久,薄唇開闔,冰冷的氣息在暗黃色的火光裡,低沉地沒有絲毫溫度。
祈心撐著手臂直起身子,腦後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依舊帶著沉悶的鈍痛,下意識地撫上小腹,那裡溫熱的脈搏依舊,尚好,她的孩子沒有因為方纔她的跌落出現什麼問題。
「頭痛?」
鬼魅般的人飲了口杯中的美酒,漓火皺眉,看著眼前的女人正捂頭不快著。
「還好。」祈心晃了下腦袋,伸手搭了搭自己的脈搏,孩子的情況尚且不錯,方才自己的昏迷,八成又是因為那個稀奇古怪的夢吧。
「你會醫術?」
放下酒樽,漓火起身,祈心不加掩飾的小動作無一不落入了他的眼中,十年前她的宸兒也是這樣子,精通醫理毒理,只是她卻從不會給自己把脈。
「厲王想通了?」
沒有回答漓火的話,祈心卻是問了這麼一句,這個男人來到這裡之後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改變了,而在踏入地宮之後的現在,他居然已經開始不再用「宸兒」兩個字稱呼她。
男人不答,只是用灰眸睨著她,開了口,卻將話題引到了別處。「醫者不自醫,為什麼你會給自己把脈?」
那是曾經宸兒說的,醫者不自醫,宸兒氣絕的時候,在回去路上的他曾經低聲乞求著宸兒救救她自己,可是她卻只是笑著,她說她知道自己的狀況,醫者不自醫,何況她已經沒有救了。
「這是你妹妹說的麼?」放下手,祈心拉好袖子,軒轅修告訴過她,漓火的妹妹似乎精通醫術,真巧,她也對醫術有著些許的瞭解,這恐怕既是這男人對她感興趣的原因吧。
果然,漓火的灰眸暗了暗,這裡對於這個男人而言似乎又是個滿是心念的地方,至少這個男人的情緒到了這裡變得沉穩了許多。
「醫者不自醫,但是有了牽掛就會更加小心一些。」祈心答,帶著笑意,「孩子是自己的,自然只有自己能夠照顧得最好。」
「宸兒從來不給自己治病。」
沒緣由地,漓火說了這麼一句祈心怔愣在那,就連漓火自己也因為這一句出神了。
該死!
他怎麼會突然說這些?!
倏地,蒼白的臉孔在眼前放大,下一刻,祈心就感受到了面上吞吐著的漓火的冰冷氣息。
「宸兒,別以為耍耍小聰明本座就會再放了你,本座好不容易將你找回來,花了這麼多的人力精力,又怎會就這樣讓你逃脫?」
一席話,讓祈心摸不著頭腦,男人冰冷的氣息就呵吐在耳邊,那種異樣的感覺讓她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這樣才乖。」
抬手摸了摸祈心的頭,漓火讚揚了一聲滿意地離開;祈心望著他的背影久久出神。
這個男人,是沒有看清自己的心吧……
地宮的另一邊,顓頊玉拉著已經與自己只差一頭的顓頊皓天,漫無目的地閒逛在冗長的地道裡。
她的天兒長得很快,漓火親自訓練他之後他變得更為成熟了,小小的年紀,居然已經有了大人般的沉穩。
「天兒,平日裡你父王都訓練你些什麼?」
只是靈光一閃,顓頊玉突然間很想知道漓火平日裡都教天兒些什麼,顓頊皓天仰頭回答,十幾歲的孩子,天真已從眼中逝去了許多。
「內力、劍術、格鬥。」
精簡明了的回答,像極了漓火的口氣。
顓頊玉皺眉,突然之間不知自己是該喜還是該憂,曾經的她為了漓火對天兒的關注欣慰過,喜悅過,可是看著如今已然是小大人般的孩子,她突然間又覺得前路堪憂,一切不明起來。
漓火這樣子的訓練,對天兒而言,真的好麼……
顓頊玉歎息,卻也只能沉默無聲。
又拐過一條長廊的時候,面前突然迎面走來兩個人影。
是黧痕與玄殤。
在這裡漓火似乎非常的放心,都沒有在宸妃的身邊安插過什麼人。
「王妃,主上在找小王爺。」
開口的是玄殤,自從天兒跟著他的父親開始了訓練,這兩人對她的態度也轉變得十分的古怪。
主上、王爺與小王爺……
這算是什麼樣的稱呼……
果然在他們心裡最在意的還是銀冥宸……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什麼事?」
顓頊玉雙臂環胸,斜睨著看向眼前的倆人,這個地下宮殿充滿了古怪,就連著這裡的人,也變得奇怪了起來!
「小王爺只需跟著屬下過去,到了王爺那裡,自然會知道。」
黧痕死寂的聲音迴盪在空曠的長廊裡,顓頊玉將自己的孩子拉到了身後,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從來到這裡之後,她的心神便不安定,總覺得要發生些什麼,忐忑難安。
「不行!除非先告訴我要天兒去做什麼,不然我絕對不會放人!」
身為母親的本能告訴她她必須問清楚,她預感漓火會讓天兒做些什麼,而這件事,可能對她的天兒極為不利!
「娘親,」黧痕沒有說話,開口的卻是顓頊皓天。「父王找我必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娘親為什麼要如此地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