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下的舞姬再次湧入了殿中,此番的裝束卻都已換成了耀眼的鮮紅,妖艷魅惑;紅紗輕舞,身姿妖嬈,濃纖合度的舞姬媚眼如絲,蓮步輕移,就連常年在江湖中廝殺度日的殺手都不禁抬眼相望,隨侍的奴才們雖然個個將頭埋得低低的,餘光卻暗自竭盡所能地向殿堂中間旋舞著的舞姬飄去,美,真是太美了,這般沉醉眾生的美,如同罌粟一般耐人尋味。
司空寂擁著墨姬,冷峻的嘴角帶著捉摸不定的笑意,男人鷹隼一般的眸子落在那一池妖艷上,眼底的幽深卻是沉了幾分。雍門的舞姬自然是舞藝超群,這些女人自小沒有別的生活,唯有跳舞,日日訓練,所有的舞姬都是由專人自坊間尋找而來,初到之時不過三四歲,由舞孃教習,終生只學一舞,一舞卻是能演化成不同的曲目。
殿內,漓火悠長的目光掃過高座上陰晴不定的男人,灰色的眸子裡看不出感情,只是略一停滯,那目光又落回到了一旁銀冥宸的身上,舞姬妖嬈又是如何,他所關心的唯有他的宸兒而已。淡漠疏離,不帶世俗的塵雜,沉靜內斂,匿情於寧心之中,真正的傾國傾城之色,沒有妖嬈,褪盡繁華,骨子裡的傲然倔強,看淡世間一切,數月不見,她變得愈發美麗,那雙灰色的眸子越過舞姬靜靜地回望他,恍若帶來了這世間一切的一切。
舞姬靈動,十人挽帶,四內六外地圍成一個同心之環,內左外右地交錯繞行著,紅綢妖嬈,在中心處結成一朵巨大的綢花,這一舞叫葬花吟,是為紀念紅蓮花妖艷華美的一生。
樂師的奏樂突然變得激昂起來,舞姬收回綢紗展開身姿妖嬈,纖臂抬起,後仰的腰肢細膩,圍成了一朵巨大的紅蓮,紅色的綢紗如同烈火一般燃燒開來,吞噬了一切。
饒空瑾的雙手暗自拽緊,杏哞款款,深情地望著殿內那一襲灰衣的男人,銀冥宸不知道今晚會發生什麼,可是她知道,這個陰鶩的男人讓黧痕將一切都告訴了她,這是這個男人對自己的信任。過了今晚,她便能離開這個該死的鬼地方,離開這個不見天日的地方,她能夠回到夜門,回到漓火的身邊,若是說之前她對銀冥宸有著敬意與艷羨,此刻卻只剩揮之不去的厭惡,她去問銀冥宸要莫離散時她竟然沒有給她,清高漠然的表情,她依舊記得她那句高傲的話,「這個我來處理就好了」,她是夜門的小姐,卻不聽漓火的命令,她饒空瑾雖說沒有身世地位,可是對主上的忠誠,卻斷然是要高過銀冥宸的!
著裝殷紅的舞姬突然四散開去,紗綢飄揚,恍惚了飲酒人的眼,實在是喜慶的日子,就連平日裡素來警醒的殺手此刻都喝得有些微醺,北宮家的二人也是被舞姬吸引著,即便是北宮凌的目光中也有著驚艷,唯有漓火的目光依舊停駐在銀冥宸的身上,不移不動。
真是風騷……
饒空瑾心中嗤笑,這般的女人,一眼望去便是水性楊花的種,和墨姬一樣喜歡賣弄攀附,主上又怎會為其所惑?主上所愛的,向來都是專一的女人,一如她饒空瑾,銀冥宸現下得寵又是如何,莫說她只是主上的妹妹,主上不可能罔顧倫常,總有一日主掌攸宸殿的會是她,是她饒空瑾,不會再有別人!
樂聲依舊,舞姿漸歡,紅蓮花已轉眼到了盛開繁華的巔峰之時,最為爛漫絢麗的年歲,十名舞姬舞步急轉,紅紗揚開,向四周散去,一縷鮮紅隔開了漓火的目光向殿上歡躍而去,銳利的灰眸瞬間危險地瞇起,額角的青筋爆出,緊抿的唇中突然爆發出有些焦躁的喊聲,「宸兒!」
座上的銀冥宸自然是見著了飛越而來的紅紗,漓火的聲音瞬間引起了她的警覺,灰眸微瞇,目光立時便落到了那抹鮮紅上。輕薄鮮紅的軟紗,一眼可以望見薄紗對面的光景,那軟紗之後的大殿,燈火闌珊間竟然憑空躍出一抹銀亮!細如針尖的軟鞭,一頭正被領首的舞姬緊緊掌控著,修長的鞭身在紅紗間纏繞,如同一縷銀線般,簡直與紗綢融為了一體,軟紗夾帶著軟鞭,撕裂了空氣,霎時便來到了銀冥宸的跟前!
「砰!」
案幾掀翻了開去,銀冥宸險險一閃堪堪躲過,那尖銳的鞭頭卻是如同軟劍一般,深深地刺入了銀冥宸身後的牆上,鎏金的雕龍牆面被刺出一個孔,軟鞭已有十餘公分沒入了孔中,細看之下那銀光閃閃的鞭子上竟還帶著細如牛毛的倒勾,比之前影子打她時所用的那根更為鋒利!
正欲轉身,下一刻,頸間抵到冰涼的觸感,森冷的光芒在胸口處閃耀著,不知何時身後多了兩名黑衣的男人,兩把明晃晃的刀子架在了她白皙的頸間,明亮如鏡的刀刃上,銀冥宸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孔——影子!
「司空寂!你什麼意思!」銀冥宸的目光冰冷,就連說出口的話語之中也夾著霜華,墨姬和饒空瑾被驚得站起了身子,殿下北宮沐與北宮凌也是坐直了身子,鎖緊了眉梢,漓火卻是面無表情地合上了雙眼,金質的酒樽不知何時被他丟到了一邊,他屏息凝神,不置一詞。
「寂?」墨姬驚疑地看向身邊端坐著的男人,現在發生的一切她竟已完全看不懂,男人的目光鎮定,似乎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司空寂起身輕撫墨姬的長髮,修長的身軀緩步移到銀冥宸跟前,墨色的眸子瞬間凌厲起來。眼前的女人被如水的刀刃束縛著,寸步難移,他瞥了一眼闔眼而坐的漓火,眼底溢出濃濃的笑意,淡漠的唇瓣懶懶地開合,銀冥宸聽到了如同地獄般的聲音。
「這是你最後的機會,銀冥宮的宸宮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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