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二
我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從伙食團回到寢室的。醒來的時候,頭還在痛,寢室的窗戶大開著,股股冷風竄進來,我的寢室簡直變成了一個冰窟。四下安靜得令人害怕,我雙手抱著頭,努力回憶發生了什麼事,只依稀記得華來後我喝進一碗酒,然後跟他動起手,再然後呢?再然後怎麼了,我卻無論如何都不能在腦海裡搜尋到一點點記憶。
天已經大亮,但學生們還沒有到校,時間應該還早。我急切地想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顧不上頭痛,草草地穿上衣服,心急火燎地拉開門,一陣緊一陣地敲著梅寢室的門。敲了好一陣,梅也沒有反應。是睡得太死,還是根本沒在寢室?我揣度起來,梅應該是在我身邊照顧我的,可是怎麼沒有?我害怕起來,說不清究竟害怕什麼,但預感到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窗外,寒風夾著細雨,將天地連成一體。從窗戶往操場裡望,只看到偶爾一兩個上學的學生打著雨傘匆匆地走向教室。操場邊上高大的梧桐樹只剩下一根光禿禿的椏杈,黑著個身子挺立在風雨之中。伙食團亮著燈,一如既往地忙碌著,窗口不時冒出陣陣熱氣,許是饅頭出籠了。這一切似乎與往常並無區別,但在我看來,這一切平靜之下卻潛伏著什麼。
去問問劉姨吧,我心裡說,劉姨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麼的。
劉姨正忙著將饅頭從蒸籠裡撿出來,剛出籠的饅頭很燙,劉姨撿饅頭的動作很麻利,注意力都集中在蒸籠裡的饅頭上了,就沒有看到我來。「劉姨,早啊。」我招呼著,「我幫你撿饅頭。」聽到我的聲音,劉姨抬起頭來,手上的動作停住了:「撿啥子饅頭喲。你個鬼娃兒,昨天晚上把華的腳桿打斷了,你曉得不?看你病怏怏的,力氣也還大,扁擔都打斷了。」我一驚,恍然記起昨晚我是用扁擔打了華,卻沒料到有如此嚴重。「真的?」我想確認一下,「那,華呢?」「我還哄你不成?」劉姨站起身來說,「校長他們連夜就把華送縣城醫院住院去了,哦,梅也跟著去了,現在還沒回來呢。」
天!惹禍了!我心裡驚呼,這可怎麼辦?腳桿打斷了,得住院,而且得住很長時間的院,這醫藥費可不是一筆小數目。我到哪裡籌這麼多醫藥費去?寒風雖然冷得割臉,但我鼻尖上竟然冒出了毛毛汗。我焦躁地跺著腳,可是依然不能減緩我內心的惶急。誰可以幫我,哪怕是給我出出主意也好。我篩選著認識的人,對了,劉老師可以幫我,他工作的時間長些,經歷過的事情也多,他會給我出主意的。
不管劉老師是否起床,我已經等不及了,「咚咚咚」地敲起他的門來。劉老師應著「來了」,小跑著為我開門,他剛起床的樣子,不見他的妻子和女兒,估計還沒起床。我一進門就切切地說:「哥,我惹禍了,該怎麼辦?」劉老師將裡間臥室的門掩上,示意我坐下,自己也挪張凳子坐下說:「兄弟不要慌,梅昨晚就已經跟校長說了,她求校長擺平這事。何況校長當時也在場的,等會兒校長回來,你去給他認個錯,再要他陪你到醫院去跟華賠個不是,自己忍忍氣、縮縮腳,頂多賠點醫藥費,這事也就算完了。」「哥,我都要急死了。」我說,「這醫藥費可不是一筆小數目,我哪裡有那麼多錢啊!」劉老師「呵呵」笑著說:「你不知道吧?梅昨晚就給她爸爸打電話了,估計她爸爸現在已經把錢送到了醫院,你擔心什麼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