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三
縣城的天似乎永遠黑不下來，太陽剛剛藏起來，路燈又把天空照得透亮。今夜的天空格外澄澈，路燈的光線怎麼也遮掩不住天上星星點點閃爍著的星光。街上的熱鬧一如白天，來來往往的人們，似乎忘記了時光。街兩旁的小吃攤點鱗次櫛比，燒烤攤、串串攤等一個個現做現賣的小吃攤上散發出陣陣誘人的香味。
我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閒逛，看了大半天書，我想放鬆放鬆，也藉機消化一下書中的知識。傳呼機「嗶嗶」地響起來，電話回過去，是慧，她讓我在街上等著她，馬上過來找我。
慧換下了警服，身著一件鮮紅的長棉衣，腳上穿一雙齊膝的靴子，在淡黃的路燈映照之下，嫵媚更勝於青春。見到我，慧略略一笑，兩手依舊插在大衣口袋裡，並沒有表現出多大的興奮。她走近我，說：「我們吃烤魚去吧？」沒容我推辭，慧那種主人的架勢令我不得不客隨主便了。
「烤魚一條街」熱鬧非凡，臨街搭起的棚帳裡賓客滿座。各個烤魚攤的主人熱情地招呼著街上的每一個行人：「吃烤魚嗎？幾位？」而在棚帳的對面，是製作烤魚的灶台，一口口平底鍋放在「呼呼」竄著火苗的爐子上，放上野蔥、野則耳根等佐料的魚在「滋滋」響著的滾油中炙烤，別說嘗上一口，單是聽一聽這種聲音，都令人垂涎三尺。
吃烤魚的賓客大致可以分三類：一類是專為解饞而吃的，以女人居多，她們大約三五個「好吃嘴」聚在一起，叫上一條烤魚，「呼哧呼哧」地吃個不亦樂乎；第二類則是為交際而吃的，主要是男人們，或是朋友間加深友誼，或是工作、事業上加強聯繫，大多圍得滿滿一桌，桌上除烤魚外，各種小吃、涼菜擺得琳琅滿目，卻很少有人動筷子夾菜，大家都忙於相互推杯換盞，留下一堆酒瓶在腳下；而第三類食客多為情侶，遮遮掩掩地在比較不引人注目的地方，拉下臨街面的布簾子，卿卿我我、竊竊私語，一條烤魚或許就能吃出一段感情、一個家庭。
我們與第三類食客比較接近，慧看中一溜兒棚帳最邊上的那個，燈光不明亮，在街上吃東西的食客也較少走到那裡。始一坐下，攤主拿著菜單走過來，我並不熟悉烤魚的吃法，慧就對著菜單點了一條烤魚、一碟瓜子、兩扎啤酒。
慧似乎感覺到我有什麼事不便對她說，只招呼我吃東西。烤魚味道的確很特別，先是嫩滑，接著嘗出糊香，最後是焦脆。這不同於我們小時候在河溝裡捉到魚後架在火上的烤魚，那種烤魚多的是新鮮的魚腥味，而在這裡吃到的則是獨特的佐料加上恰當的火候炙烤出來的美味。
縣城真好，我在心裡對自己說，難怪很多人拚命也要往城裡調，這樣的生活才可以算得上有質量。
「你想什麼呢？」慧打斷了我，「很難得這樣跟你在一起，但是，或許以後就沒有這種機會了。」
「哦？」我回過神來，「怎麼的了？我正在想以後這種機會或許會多些了呢。」
「會多嗎？是不是你要調動工作了？」慧說，「可是，可是，我可能就不敢再這樣單獨出來了……」
「知道嗎？」慧接著說，「我今天出來，是跟那老混蛋大吵了一頓的。我告訴他說出來跟我同學聚聚，他非要跟著出來。你說，要真是我們同學聚會，他跟著去，這算什麼呢？」
不知道怎麼安慰慧，我從桌子底下伸手過去抓住她的手，稍稍用力搓捏著。慧也緊緊抓住我的手，兩眼呆呆地盯著桌上烤盤裡僅剩下一副骨架的魚說：「也不知道這日子何時是個頭，老混蛋現在張羅著給我找男朋友，可是你知道，他不過是想替自己找一塊遮羞布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