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吃過晚飯,燕讓梅拉著逛學校去了,我心事重重地回到寢室。從窗口俯瞰校園,燕和梅的身影不時出現在我眼簾中,慢慢地竟恍惚起來,似乎是兩隻翩飛的蝴蝶,我伸手想抓住其中一隻,不料另一隻又靠了過來,但當我去抓的時候卻又忽地飛遠。我不知道燕為何來找我,見到她的欣喜令我忘記了一切,包括問一問她的來意。不過,不管她是為何找我,只要能跟她在一起,我覺得是無以倫比的幸福。
天漸漸黑下來,冷風不知從何處陣陣刮起。我心裡陡然閃過的念頭令我消散在這冷風之中,全身不由得冰涼起來。我不懷疑梅告訴我進入面試的消息,但是我懷疑梅告訴我的動機。我做夢都想離開這所謂的「天底下最陽光的職業」,現在是個好機會,何況還是公務員編制,聽人說,在宣傳部做記者,用不了多久就能夠被提拔為領導幹部——那該是何等的風光。梅是在提醒我?——不錯,即使筆試第一,但在最終以面試成績錄取的考試規則之下,也就約等於一切歸零。面試?我不懷疑自己的能力,但從工作分派中我也明白,這社會需要更相信別人的能力。
燕和梅說笑著回來,梅把燕送到我寢室裡,衝我說:「你們好好聊聊,不打擾你們了。」說完,望著我笑笑。雖然我考量著梅笑容裡的深意,但在寢室裡只剩下燕和我的時候,我再也忍不住一把將燕摟在懷裡。我吻著燕,如盛夏的雨水澆撒在沙灘上,我吻得熱烈,燕也吸吮得徹底。
「你怎麼來了?」熱吻過後,我搖著燕的肩膀問道。
「想你了,我不能來嗎?」燕捧著我的臉頰說。
「不……不是,我是想,你現在不也是在上班嗎,怎麼有空來看我呢?事先也不告訴我一聲。」
「偉,當初我們是說好老死不相往來,我也不想來攪動你現在的生活……可是……可是……」燕說著,放下了捧著我臉頰的手,眼睛裡竟噙滿淚水。
「怎麼了?你到底怎麼了?」我心疼地抓起燕的手,追問道。
「我爸媽逼著我去相親,我沒地方可躲,只好來找你。」燕說,「這輩子,我是不想嫁人了。哪個男人都在意女人的第一次,如果真嫁了人,我也得不到幸福……再說,我心裡哪裡還容得下別人。」
我聽著,心裡不禁愧疚起來,就對燕說:「我們結婚吧。你丟掉工作,我們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不行啊。」燕說,「我弟弟還在讀高中,明年考大學了,巴望著我供他上學呢。我們家也不寬裕。我只請了兩天假,明天要趕回去上課呢,不然的話,別人肯定要說三道四的。我們,還是按當初說好的那樣吧,有合適的,你找一個。」
我無言以對。燕跟我一樣出身於農村,能找到一個固定工作很不容易,哪裡能夠說丟掉就丟掉呢。我默默地站起身,將我零亂的床鋪整理利索,並裝一對新枕頭放到床頭,對燕說:「你先睡吧,坐車肯定很累了。」
燕從背後環抱著我的要,頭貼在我後背上,喃喃地說:「偉,我不睡你這兒,好嗎?讓別人知道了我們的關係,以後你還怎麼談女朋友呢?」
我抓著燕的手,偏過頭往背後說:「我還談什麼女朋友哦?認定你了。別人愛說什麼說什麼去。」
「偉,你聽我的,行嗎?」燕說,「梅都告訴我你考記者的事了,她也跟我說起和你分到一起的事。你需要她幫忙,今晚我和她睡,也好跟她說說這事。」
我怔住了,沒想到梅會跟燕說這些,更沒想到燕知道後竟然絲毫沒有責怪我的意思。我轉過身,緊緊摟住燕,不住地吻她,說:「我不要去考什麼記者,我只想要你。有你,我什麼都可以放棄……」
燕任我吻過一陣,輕輕地托著我下巴說:「偉,你怎麼還是小孩子那樣不懂事呢?能轉為公務員,比起當老師何止好上千倍。無論什麼時候,我都是屬於你一個人的,不要在乎今晚上,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