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九
這樣的日子很孤寂,但比起以前那種糜爛的生活卻也讓我感覺實在很多。自給燕寄去「紅桃K」後就再沒有聯繫,我不知道她現在分到哪裡,也不知道她的身體是否好了起來。往往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會非常非常地想她。我多希望月亮就是一面掛在天上的鏡子,當我在望月的時候,燕也在望月,那麼,我們就可以在上面相互看到對方的影子。
比起思念燕的苦悶,更令我難堪的是梅每天複雜的眼神。她總是在某個角落注視著我的一舉一動,儘管我盡力地躲避,可是我發現根本無處可遁。我和劉老師讀書寫字的時候,她呆在隔壁的寢室裡;我抱依依逛街的時候,她上街買東西;甚至我感覺在我上課的時候,她也在有意無意地走出她上課的教室,從窗口匆匆瞥一眼。
學校為促進新教師的成長,給我們安排了在全校上「匯報課」。我在劉老師的悉心指導下,備好上課的內容並試上了一次,結果讓劉老師和我都比較滿意。而梅在接受這個任務之後,一個人長時間呆在辦公室裡,不斷地翻書找資料,有時候好像很煩悶,一把將辦公桌上的書本掀到地上。我在辦公室的時候就默默地看著,有時想跟她說兩句安慰的話,最終也拗不過內心的掙扎,雖然這種掙扎伴隨著陣陣心痛。
上「匯報課」的日子到了,我早早地起床,找一身整潔大方的衣服穿上,再洗個頭,將已經長到約莫半寸的頭髮打理得油光可鑒。今天要來聽課的不只是我們學校內部的老師,還有附近兩個鄉鎮學校的老師,我們是一個片區,這樣的大型活動按傳統都整體開展。因此,今天上課的也不僅是我們學校新分配的教師,還有其他學校的新教師。從某種意義上說,這次活動不單是「匯報」,也是一種競賽。
學校熱鬧起來,早上上課之前,不斷有摩托車開進學校。前來聽課的、上課的外校教師擠滿了我們的辦公室,來上課的外校新教師馬不停蹄地準備上課的教具、奔走於教室同將要上課的班級的學生進行課前交流。按照學校的安排,語文學科共有四個教師上課,梅上第一節,兩個外校教師上第二、三節,我上第四節。我自認為已經準備得相當充分,臨時也不用補救什麼,就準備先聽兩節課,到第三節課時再稍微準備一下。
早讀課下課鈴聲已經拉響,離第一節課上課只有十五分鐘了,但是還沒看到梅的身影。她是睡過頭了嗎?我替她擔心起來,如果睡過頭了,匆匆忙忙起來匆匆忙忙去上課,不管準備得如何充分,這課能上好嗎?梅也真是的,這是什麼情況都不分清楚嗎?這可比不得平時,那麼多的外校老師在,課上砸了,叫別人如何看你。我權衡著,是不是該去看看她,無論如何,我們總還是同學。
還有五分鐘上課,我已經急不可耐,快步走出辦公室,和同樣匆匆走進辦公室的教導主任撞了個滿懷。我們各自摸著自己的額頭,他準備進我準備出,相互謙讓僵持了一會兒。教導主任這才注意到是我,放開蒙在額頭上的手對我說:「你哪裡去?我正找你呢。梅生病了,上不了課,你的第四節調到第一節上,來得及嗎?快準備上課。」
我頓時愣住,替梅的擔心轉為上陣前的恐慌。幸好我準備得夠充分,只稍微定一下神就充滿自信地走進教室。教室最後面坐滿聽課的老師,黑壓壓的一大片。我從沒有見過如此陣勢,心底不由得發慌起來,走上講台,心口還「噗噗」直跳。
稍微檢查一下學生的預習,我導入新課,這時心才平靜下來。我上的課文是郭沫若的詩歌《天上的街市》,詩歌很短,我先范讀。等我渾厚標準的朗讀聲一停,後邊聽課的老師紛紛鼓起掌來,我意外地發現,其中鼓掌最為熱烈的竟然是梅。
可以說我上了一堂完全成功的課,在聽課老師一片讚揚聲中我覺得有些飄飄然。梅也前來祝賀,她略帶遺憾地說:「可惜我今天不舒服,要不也能得到大家的指點指點。我準備上課的備課在這兒,你抽空幫我看看。」
我第二節課去聽課,心情很輕鬆。既有完成任務後的解脫,還有獲得成功後的沾沾自喜。第二節上課的外校老師上的課並不怎樣,我就在課堂上看起梅的備課來。起先滿不在乎地看,可是越看越驚心,梅跟我備的是同一課,她的師生活動更為豐富有趣,教學環節更是環環相扣,課堂節奏也張弛有度。我不由得陣陣心虛,偷偷瞟一眼梅,她也正偷偷地看我,完全沒有一絲病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