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緣愛情走失  第1卷 十
    十

    入夜,雨已經完全停下來,屋頂不時傳來樹枝上的雨滴砸上青瓦的清脆的聲音。憋了一整天的蟋蟀們這時候放聲大叫起來,田里的蛙鳴卻已經寥落了。

    坐在昏黃的電燈下,我翻看梅借給我看的川端康成的《伊豆的舞女》,想在扉頁上寫點什麼,卻老是靜不下心來。「你始終還是讀高中時的老樣子……」「你始終還是讀高中時的老樣子……」這句話始終縈繞在我耳際,無論我怎樣搖頭、抓發,還是擺脫不了時時浮現在眼前的梅的怨恨的目光。

    無奈,我只好隨意翻著書桌上一摞一摞的書,希望能從中找到點啟發。一張用做書籤的日曆掉了出來,我無聊地指認著日子,忽然驚喜地發現今天是農曆六月十八,而明天不就是六月十九嗎。我好似完成一個巨大的任務般輕鬆起來,思維也活躍了,提起筆,唰唰地在《伊豆的舞女》的扉頁上寫下:狂風暴雨下飄搖/請原諒我噤聲/風會刮走我的深情/雨會沖刷我的動靜/我何嘗不想高聲宣告/但是風雨的暴戾令我無從抵擋/就讓風怒吼吧/就讓雨肆虐吧/風雨的飄搖動盪/全是我借他之口傳達的心聲

    早早地吃過早飯,我就趕著往梅家裡去。梅的家在一個鎮上,我要轉一次車才能到。今天坐車的人特別多,我坐的兩趟車都如此。坐車的多是上了年紀的老人,他們是去趕觀音會的。梅的家所在的鎮上有一座山上有座在我們當地很出名的廟宇,據說廟裡的觀音菩薩很靈驗,無論求什麼,都是有求必應。六月十九是一年三次觀音會中最為重要的一次,趕觀音會的人們有前往還願的,有前往許願的,也有趁機做買賣的,還有純粹湊熱鬧前往玩耍的。

    到梅的家門口,梅媽媽在擦拭著他們家開的超市的玻璃門。梅家的房屋是兩層樓的洋房,底層經營超市,第二層家住。我很禮貌地招呼梅媽媽:「嬸,早。」

    「哦,早。」梅媽媽應著,仍然很專心地擦門,「買東西嗎?」

    「嬸。不是呢。」我站到梅媽媽旁邊,規規矩矩地拿書放在胸前,「我是來還借梅的書的,順便問她去不去趕觀音會。」

    梅媽媽這才停下手中的活,轉過身子打量我,好一會兒才認出我來,很熱情地招呼道:「是偉喲。都不認得了,看,曬得這麼黑,也不曉得太陽大的時候帶個草帽。快上樓去坐。梅這個懶鬼,才起來呢。我去燒水,給你煮麵吃。」

    「嬸,我——」沒等我說完,梅媽媽都上樓沖屋裡大聲叫著「梅—梅—梅——,偉來了」。我只好把沒說完的三個字嚥下:「吃過了。」

    梅好像剛起床的樣子,穿件嵌著大團白花的淺綠色裙子,拖鞋也穿反了,走路踢踢絆絆的,樣子有些滑稽。我竭力忍住笑,衝她一抿嘴算是打招呼。梅媽媽燒好水走出廚房,見到梅這副樣子,嗔怪起來:「早上穿得好好的,換什麼新裙子嘛!拖鞋反著穿,要是裙子都穿反了才好看呢。」

    梅媽媽交代梅注意聽著水開了煮麵後心急火燎地下樓忙活去了,偌大的客廳裡就剩下我和梅。梅坐在沙發上,擺弄著腳上的拖鞋,一會兒正穿,一會兒反穿,一點沒有搭理我的意思。

    「梅,我還你書,」我把手中的《伊豆的舞女》遞給梅,「你要仔細看看,損壞沒有。特別是扉頁。」

    「好。弄壞了就要你賠。」梅站起身來接過書,一邊翻著一邊往臥室裡走去。

    不大一會兒,梅拖著拖鞋「啪啪啪」地跑出臥室,衝到我旁邊,雙手握著拳頭不斷地捶打在我身上,聲音裡帶著哭腔:「就要你賠!就要你賠!這麼些年的守望,你要賠我!」我輕輕捉住梅的雙手,輕聲說:「我知道,我會賠給你。」

    廚房裡傳出水壺燒開水的「嗚嗚」聲,梅抽出手對我說:「我去煮麵給你吃。」「我吃過了。」「不行。你說要賠我的,今天你就得陪我吃麵,一點。」

    梅煮好三碗麵,讓我端一碗下樓給梅媽媽。梅媽媽已經擦完超市的門和貨架,正坐在收銀台後休息。她讓我把麵碗放到收銀台上,問我們去不去趕觀音會。我回答說還沒問梅。梅媽媽就急了:「去給觀音娘娘燒點香保一家人平安,偉啊,你一定叫這懶姑娘去。我做好午飯等你們回來吃。」

    我把梅媽媽的話給梅說,梅撇撇嘴:「我這個媽耶,老迷信!老封建!」說完又埋頭吃著面,一會兒似乎忽然想起什麼,顧不上嘴裡吊著麵條,含混不清地說:「我媽好像對你印象特好,經常念叨你。她平時難得做頓飯,今天倒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梅換好一雙紅白相間的涼鞋,穿著那條嵌有白花的淺綠裙子,整個人顯得清爽。長及肩背的馬尾辮子襯托著梅苗條清秀,打著蝴蝶結的束腰又使梅的身材凹凸有致。走在趕廟會的路上,我們總是吸引著路人的目光。

    雨後的太陽格外明亮,山上的樹葉因為雨水沖刷過顯得特別的綠。林間不時迎面吹來幾許涼爽的風,不知名的鳥兒也高興起來,一忽兒「撲稜稜」地飛起,一忽兒落到樹枝上叫兩聲。我的心情便晴朗起來了,一路給梅講些笑話,間或背兩首泰戈爾的小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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