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第二十二章所謂名士
話說馬超雖然率領五千精兵來到了葭萌關前，但諸葛亮同意率領大軍增援上來。雙方兵力懸殊，並不是幾件先進武器能夠改變的。馬超所能做的，也只是拖住諸葛亮的南下速度而已。而諸葛亮發覺馬超兵力不足後，當機立斷，留下孟達、李恢在此謹守關隘與馬超對峙，自己則率領法正、黃忠等一干人等徑直南下，直撲成都。
可憐的劉循，所部精銳已經消耗一空，面對諸葛亮的大軍，劉循爆發出超人的勇氣，親冒矢石衝鋒到了第一線，還沒等他鼓勵完士氣，就被黃忠生擒。劉循被擒後，新都守軍立即潰散，諸葛亮留下吳懿收攏潰兵，自己率領大軍直撲成都。
劉璋很是鬱悶，自己的主力部隊都被劉瑰等將葬送，而前不久偷襲葭萌關已經將成都城內成建制部隊全都葬送。現在城中只有些倉皇召集起來的民兵團練，卻沒有整建制的正規部隊。整個成都的官場，都明白劉璋的敗亡已經是遲早的事情。
許多聰明人就起了另樣心思，尤其是像許靖這樣的老狐狸，歷經官場磨練，早就看出了劉璋敗亡的灰暗前景。擱以前，許靖雖然看出劉璋敗亡為時不遠，可也會自斟身份，隨著劉璋走下去，直到諸葛亮破城的那一天，再裝出不得不從的樣子，為自己博取一份忠義的名聲。
可是現在許靖老了，名聲積攢地差不多了，不需要再用命去拚搏了。而且他有家有業，考慮事情時自然要全面，要多考慮整個家族的利益。眼見著曹軍短時間內不能入蜀，而諸葛亮兵強馬壯，再怎麼不濟也能夠撐一段時間，未來的益州將是諸葛亮一言九鼎的世界。
許靖如果想要保全自己的家業，想壯大家族的勢力，就必須與諸葛亮處理好關係，並為子侄們在諸葛亮麾下謀取些官職，養養聲名。與諸葛亮處理好關係，在這個時候，最簡單的就是與城外諸葛亮所部設法取得聯繫，為他提供城內的情報。而要想為諸葛亮提供情報，必須出城，但是現在城門卻被劉璋的親信們牢牢掌控著，許靖必須要想個法子。
這個時候，南門守將黃崇就進入了許靖的視線。黃崇是黃權的次子，因為生母地位低賤，只是一個侍女，他從來都不被黃權關心過，從少缺衣少食。而且在黃權的妻子生下嫡子黃邕後，因為害怕影響黃邕的地位，黃崇更是被黃權之妻掃地出門。不過黃崇非常自立自強，他投身軍旅當中，現在已經升為校檢校尉。
本來按照黃崇的功勞，他至少能升為裨將一級，但是黃權在其妻挑撥下始終壓制黃崇，讓他久久得不到晉陞。黃權現在深受劉璋的欣賞，黃崇的地位也就變得越發尷尬起來。整個成都城裡的人都知道，如果黃權當權，那麼肯定會大力扶持黃邕，而黃崇被去職就將是早晚的事情，這可能就是身為庶子的悲哀吧。既然如此，這黃崇就有著被爭取的可能性，因為如果劉璋繼續執掌政權，那屢次預言諸葛亮狼子野心的黃權必將會繼續得到陞遷，而黃崇也將被繼續壓制下去。
擱在過去，許靖肯定要反覆試探試探再試探，絕對不會輕易去與這黃崇接觸，但是現在是什麼時候，是動作快了有肉吃，動作慢了被抄家的關鍵時期。何況據許靖的打探，成都城內雖然人心已亂，但是還沒有人與諸葛亮成功聯繫過，如果自己拔得頭籌，那對自己子侄未來在諸葛亮政府中的發展就十分有利。
何況諸葛亮早就向他全軍承諾：「如果破城，州政府庫藏的金銀財寶，我一件都不要，全都分給大家。」這其實是變相的洗劫，因為一旦承諾讓士兵們分財寶，肯定就會有吃虧的將士。這些士兵立下了大功，卻得不到應有的財富，就會去搶劫那些站錯隊的官員、商賈。因此，如果不及早與諸葛亮取得聯繫，一旦被列入被洗劫的黑名單，那可就悔之晚矣
話說這天傍晚時分，黃崇剛剛巡營完畢，回到自己小小的府邸，就有一人手持許靖的名刺，請他前去赴宴。黃崇很是納悶，像自己這樣出身軍伍的兵將，自來不被文人們所看重，尤其是像許靖這樣的名士，更是對兵將們不屑一顧。而且自己的父親黃權正當壯年，又頗受州牧的信任，大家也都明白父親對自己的態度，平日裡躲得來不及呢，怎麼會主動相邀？
納悶的黃崇最後還是按照許靖的要求，換下甲冑，穿著士子常穿的服飾，帶著兩個護衛，悄悄來到了一家酒樓上。這酒樓據說是那張松投資興建的，張松常常在此宴請同僚。黃崇沒記住它的名字，但卻知道裡面有許多美酒，而且價格不菲，如果自己不喝兵血、不吃空額，那在這裡吃上一頓飯，自己就得餓上半個月不過既然許靖主動請客，自己該吃就吃，改喝就喝，也不會給他省著。
黃崇命兩名衛士在酒樓大堂裡吃喝，自己悄悄走進了許靖特意包下的二樓甲字包間，包間裡只有許靖一人，正在淺酌低吟。
許靖見了黃崇，笑著說道：「沒想到賢侄居然如此年輕，真是一表人才啊」
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黃崇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來這麼一句話。他衝著許靖恭敬地行了一禮，「文休先生，久仰您的大名，小子在此有禮了。」
許靖點了點頭，用右手輕輕一點旁邊的空位，低聲說道：「坐。」
黃崇沖許靖道了聲謝，恭恭敬敬地端坐一旁，腰板挺得很直很直。看他的態度非常恭敬，許靖非常滿意，他對黃崇開門見山地說道：「今天宴請你不是為了別的，就是想和你討個方便。那諸葛亮兵圍成都，主公帳下也沒有多少精銳士兵了，這成都城破亡在即。如果城破，我希望能帶著妻兒宗族從你那裡及時逃出城去，免得被亂兵騷擾。」
許靖用手指了指身邊的一個托盤，將搭在上面的綢布輕輕掀開一角，低聲說道：「這算是我的買路錢，最近周轉緊張，你不要嫌少。」
黃崇本來準備義正言辭地教育許靖一番，狠狠批鬥下他的鬥志喪失問題，雖然自己只是個平頭小子，但是自己效忠主公、與諸葛亮鬥爭到底的決心是外人所不可比擬的。尤其是在目前這個關鍵時刻，自己更將堅定不移地站在以劉璋主公為中心的益州州牧府左右，不離不棄，為取得最後的勝利而鬥爭到底。
不過，許靖的綢布一掀，黃崇就覺得眼前金光一閃，那托盤之上，居然是滿滿一盤金子。黃崇心裡猛然一顫，這名士就是不一樣啊，家裡居然這麼有錢，還讓我別嫌棄錢少，我跟大流喝兵血已經四五年了，可是到現在也就還沒攢下這麼多錢這些錢我要我要我要啊
黃崇簡直就是口水直流，他上前幾步，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來，隨後有些不好意思，連忙諂笑著說道：「文休先生真是客氣，為您這樣的名士提供方便，那是我們這些人應盡的義務，這些錢我是堅決不收的」
黃崇猛地一頓，然後連忙接著說下去：「不過我不收的話，下屬總會有些意見，我也需要買通他們，為文休先生提供最好的服務。所以，這錢我是分文不取，全部都用來買通下屬，畢竟這城門可不是我一個人在守著。」
許靖心中很是鄙夷，怪不得你父親看不上你，原來你竟是一個如此虛偽貪婪的傢伙，收就收唄，還擔心名聲不好聽，打著下屬的幌子。你跟大家一樣喝兵血、吃空額，幹嘛還要裝出道貌岸然的樣子。那樣子我裝還差不多，是你一個小兵能裝出來的嗎？
許靖心中鄙夷，嘴上卻是連連稱是，見那黃崇舔著嘴唇將黃金收好，許靖裝作漫不經心地樣子說道：「賢侄，等逃離成都後，我需要大量資金，這些過去都是城外的商舖田莊提供的。現在圍城這麼久了，誰知道那些個管事有沒有起了異心。我需要派幾個人出城探看一二，不過他們可能鎮不住局面，也許我得親自跑一趟，為將來的生活做做打算。」
黃崇輕輕一皺眉頭，這可能才是這許靖今晚的最終目的吧。哼，說什麼探看商舖田莊，其實是想派人與諸葛亮取得聯繫吧。雖然我比較貪財，但我絕對不是個糊塗人。要不要告發他呢？
黃崇正在猶豫，許靖卻會錯了意，暗罵他貪婪。不過許靖身邊確實沒有錢了，他只能低聲說道：「賢侄，老夫只要整頓好那些事務，少不了你的好處。而且我知道你的父親對你有所不公，剛剛及冠就將你逐出家門。現在你父親氣焰越發囂張，你的日子也越來越難過。老夫別的沒有，卻在世間有些虛名，到時候庇護你一二也就是了。這黃權，也太過於囂張了到了……，老夫決容不得他」
這相當於許靖對黃崇的公開承諾，願意為他遮擋官場上的風雨，為他討回這麼多年被*待的公道。如果換成另一個確實被家族為難的人，那許靖這一套將非常奏效，那人肯定會迫不及待地投入到許靖溫暖的懷抱中。但是，黃崇卻不會因為他的父親比世人所知道的要更愛他
黃權其實知道自己的脾氣直，很容易得罪人，而且這麼多年下來，他也知道劉璋只是個守成之主，甚至連這蜀地的基業都不一定能夠保住。所以從很早以前，黃權就在為黃家的延續而竭盡腦汁。打小一見外人，黃崇都要穿著破舊的衣服，被嫡母責罵，一幅受盡虐待的樣子。其實每次把嫡母為他置辦的絲綢衣服藏起來，按照父親的安排裝出被*待的樣子，實在是件很好玩的事情。後來及冠的那天晚上，父親跟自己談了很久很久，並將家中所有錢財拿了出來，兌換成金銀珠寶，為自己在軍中發展悄悄鋪好路子。要不然自己這個相對懦弱的性子，又怎麼可能會在軍中如此順利地立足呢？而且如果沒有父親的壓制，自己當時如果升為裨將，現在可能早就像雷銅那樣在某個臭水溝裡發霉呢
如此疼愛自己的父親、母親，卻甘願背負惡名，讓自己與黃家脫離關係，為的不就是現在嘛許多對父親面和心不合的人，都悄悄找過自己，而自己也將他們的名字、底細偷偷轉告給父親，等到他們吃虧了還不明白自己是哪裡出了紕漏，只能痛罵黃權的狡詐。你許靖居然敢對我父親起了壞心思，那我黃崇就要你名聲喪盡，被世人唾棄再說了，你只是個蜀郡太守，而我父現在深受劉璋主公信任，你若想要為難他只能投靠諸葛亮。既然你不忠，那我也不義，許靖小老兒，老子弄死你
許靖反覆思考，付出大量金銀，卻收穫了黃崇最大的惡意，這是他絕對不會想到的。誰讓他只是臨時起意，而人家黃權卻是謀劃多年呢。黃崇哈哈大笑，裝出對這出城之事不重視的樣子，笑著說道：「文休先生實在是客氣，出城是個小事，到時候您讓從人告訴我就行……奧，您也想要親自出城震懾他們啊，好辦，好辦明天晚上我正好負責值守南門，您就放心地去南門找我吧」
兩個人寒暄一陣，許靖就此告辭，而黃崇也帶著金銀回到府中。很快，黃崇就悄悄入內城參見劉璋，將許靖試圖買通他出城投降的事情全盤供出。
劉璋很是生氣，自己對這許靖仁至義盡，而且任命他為蜀郡太守，也算是對他分外重視。結果到了現在，成都城中豪強、官吏們雖然發覺形勢不妙，卻沒有人願意背棄自己，反倒是這老名士，居然如此下作，竟然拋下名聲準備賣主求榮。要不是我需要安撫人心，不能擅自殺人，這次我肯定要將你許靖全家押入大牢，以儆傚尤
劉璋命人將許靖意圖賣主求榮的事情廣為宣傳，就連諸葛亮聽說後也對看不起這許靖，對他這種毫無氣節的軟骨頭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