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第十四章壯哉,張任!
話說吳懿成功說服吳蘭投靠諸葛亮,不過卻被劉瑰臭罵了一通,吳懿雖然不以為然,那吳蘭卻是不好意思。他不僅沒有攔截劉瑰,而且也沒有限制隨劉瑰離開的數千名士兵。吳懿是跳起腳來對著吳蘭一頓狂罵啊,恨不能把他揪住狠揍一頓。吳蘭皺著眉頭問了吳懿一聲:「子遠將軍,諸葛主公讓我歸你管嗎?」
吳懿楞了一楞,「當然不是,不過咱們既然一同投入主公帳下,總要為主公考慮才對……」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吳蘭一拳捅到了眼眶上。吳懿十多年沒受過傷了,尤其是他的臉,從來就沒有人去打過。這一拳一下就把他打懵了,尤其是那拳頭還傷到了淚腺,吳懿的眼淚嘩的一下就流了下來。
吳蘭左手揪住吳懿的頭髮,右拳又砸在吳懿的另一隻眼睛上,讓吳懿看起來特別像後世的大熊貓國寶。吳懿現在雙眼淚流,說不出的狼狽。吳蘭哈哈大笑:「老匹夫,你過去依仗著妹妹那點虛名,老是教訓我等,你這十餘年不上陣的老匹夫,有什麼資格?還在這裡叫囂,爺爺我就這樣揍你一頓,你敢還手嗎?要不咱爺倆較量較量?」
吳懿根本就不敢還手,他老了,不管是身體老了,心也老了,沒有那種敢打敢拚的闖勁了。真要是讓吳蘭給臭揍一頓,他還有什麼臉面立足。索性裝糊塗吧,吳蘭你小子等著,老子以後肯定會還過來的。
孟達就在一邊看著,沒有阻止,在他看來,這純粹就是狗咬狗,咬得越凶越好。這些投降者,意志都不怎麼堅定,今天主動投降,明天可能就會主動叛變。只有讓他們相互結怨,相互結仇,才是最安穩的統治方式。再說了,孟達也很忙,他正忙著部隊,追擊那劉瑰呢,哪有閒工夫管這些個人恩怨。
很快,孟達出兩支千人規模的部隊來,他立即命令部隊前去追擊劉瑰。劉瑰現在身邊雖然也有個五六千人,但是全都喪失了基本的編制,縱使都是些意志堅定的士兵,沒有了編製喪失了指揮,也不過是些烏合之眾而已。
孟達又出一支千人部隊來,但是這一支他留在了身邊,負責看守這些俘虜。畢竟他身邊的這些俘虜足有一萬有餘,雖然都是些老弱士兵,可是萬一出什麼意外情況,也不可輕視。正在孟達緊張部隊的時候,諸葛亮帶著法正等人率軍衝了上來,孟達連忙上前見禮,並簡單介紹情況。
諸葛亮對孟達說道:「子度,我這裡的部隊還沒有衝亂了編製,你先帶領五千士兵追擊,我隨後帶領士兵趕上,一定不要讓那劉瑰走脫」
孟達對諸葛亮行了一禮,「主公放心就是,末將就算是豁出性命,也一定將敵軍全殲」說完,孟達快步跑到自己戰馬旁邊,翻身上馬,大喊道:「兄弟們,跟我殺敵去」
數千名士兵一起高呼「殺敵」跟著孟達衝了出去。諸葛亮讚賞地看著孟達,「子度雖然有些個莽撞,但是不得不承認,他在士兵中倒是蠻有威信的,是不是啊,孝直?」
法正沒有答話,他剛剛去跟長了熊貓眼的吳懿談話,剛剛開頭吳懿就欣然同意,甚至於法正還沒有為她許諾平妻的位置。用吳懿的話說,主公妹就是她的福氣,縱算是當個小妾,也比起別人來幸福許多。
再說劉瑰帶著五六千潰兵,驚慌失措地往雒縣跑去,跑著跑著也就跑散了隊伍,有些人徑直沿著小道跑向雒縣的西門,還有人堅定地跟著劉瑰跑向了雒縣的東門。跑向西門要比繞道東門快得多,幾乎一半以上的人都往西而逃,但是他們不會想到,很快孟達的追兵就沿著小路追了上來,逕直衝向西門。
劉瑰還是有一定本事的,他知道自己這樣倉皇跑下去,不是被累死,就是被追兵追上。如果跑向西門,面對越來越多的追兵,劉循敢不敢開城門還是問題,所以劉瑰寧願多繞些路也要跑向東門,以確保自己的安全。
城上守軍也看到了奔跑的士兵,劉循、張任命令城上的士兵一起喊道:「向東跑,向東跑東門開著呢」東門開著,可是士兵們也不一定有機會衝進去。張任衝著劉循笑了笑:「少將軍,恕我失陪了」
劉循明白他的意思,他上前一步緊緊拉住張任,「張將軍,現在我軍大敗,能打仗的只剩下你一個人,不要去……而且去了也於事無補」
「總還是能救下幾個的……」張任笑著說道:「他們能夠不投降,說明他對咱們還是信任的,還是相信主公能夠比那諸葛亮更好地治理蜀郡。我不能讓兄弟們沒死在戰場上,卻倒在了自家城門下。少將軍,希望你守住城池,等兄弟們進來後,絕對不要再開城門。微臣去也」
張任沖劉循微微一笑,大踏步走下城牆,衝著集結在城門洞附近的五百士兵慚愧地說道:「我自束髮以來,大小數十戰,皆仰仗諸君之力,方得今日之功勳。如今我願出城迎敵,掩護城外殘兵入城。此戰有死無生,諸君就送到這吧」
卓膺上前一步,對張任說道:「將軍,咱們兄弟們都是衝著您才投軍的,大小數十戰,誰也沒當過孬種,如今這最後一戰了,您不能拋下兄弟們啊無非死戰而已,十八年後再相會就是了」
卓膺身後士兵齊齊上前一步,齊聲喊道:「十八年後再聚首,將軍還是我們的將軍」
張任眼中一濕,他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重重地錘了卓膺一拳,率先衝出了城門。
東門外護城河上有一座木橋,喚作「金雁橋」。這金雁橋上有十三個石墩,石墩之間以巨木相接做跨梁,樑上鋪有木板,形成節節相扣的橋面。這是入城的必經之地,只要守住了此處,東門可萬無一失。
此時,幾乎所有人都低垂著頭,匆匆往這橋面上跑過來,只有張任一行五百人,逆著人流而上,逕直衝向敵軍方向。有些潰兵心被觸動,自發地跟在了張任所部後面,準備與敵軍決戰;還有的士兵,雖然也效忠與劉璋,卻失去了與敵軍野戰的勇氣,自顧自地衝向東門。
張任沒有主動收攏潰兵參戰,他知道,這些潰兵現在雖然沒怎麼受傷,但精神受到了重創,沒有一段時間的適應,他們根本無法走上戰場。張任只是派出了卓膺率領二十人,在此隊伍,組織部隊迅速過橋。很快,劉瑰就帶領著他的親衛隊跑了過來,遠遠地看到張任挺槍守在橋頭,劉瑰鼻子一酸,快步走上前來,對張任行了一禮。
張任舉槍還禮,對劉瑰說道:「將軍,快些入城,少將軍還需要你出謀劃策呢」
劉瑰點了點頭,不再滯留,他知道自己留在這裡也幫不上什麼忙,還不如利用張任爭取到的這點時間,組織潰兵們快速過橋,趕緊入城呢。
遠處塵土飛揚,應該是孟達親自率領的追兵衝了上來。前一波的兩千名追兵徑直衝向了雒縣的西門,雖然斬殺了不少士卒,卻很是吃了一頓弓箭,折損大半。孟達得知情況後大叫敵軍狡猾,帶領五千士兵收攏殘兵,逕直往東門追來。
敵軍足有五六千人,而張任手中只有六百餘士卒,這可不是什麼意yin類小說,以一當十的張任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死
張任到了這個時候,居然笑了,他輕聲吟起曹鑠的一句七言詩句:「此去泉台招舊部,旌旗十萬斬閻羅」
面對六千敵軍,張任根本沒有龜縮於後,搞什麼靠後指揮,他只是提槍,然後徑直衝向敵軍最深處如果他面對的是曹軍的騎兵,那張任此舉就是找死,可是他面對的卻是跑了二十餘里山路的步兵,氣喘吁吁的他們根本就趕不上張任的節奏,被張任甩在了一旁。就連孟達也被張任兩槍擊退,沒了脾氣。
殺穿敵陣的張任居然沒有受任何一處傷,堪稱奇跡。可是張任手下的士兵就沒了這般幸運,他們死死地守護住張任的兩翼,用刀槍劍戟、斧鉞鉤叉,用任何能使用的武器,甚至是在用他們的身體,將張任的兩翼保護地嚴嚴實實,沒有一絲破綻
衝鋒過後,張任手下只剩下三百士兵,但是張任足以為他們感到驕傲。戰場上倒下的士兵全都是倒在了衝鋒的路上,沒有任何一個人去回頭張望。這才是我的士兵,這才是我的兄弟
張任再次舉槍,衝著敵軍輕輕一點,催動戰馬衝了過去。三百名士兵形成一個厚實的楔形陣,以張任為鋒銳,緊跟其後。
孟達大聲命令:「放箭放箭」很可惜,士兵們忙著追擊,誰也沒有攜帶弓箭。孟達只能眼看著張任所部殺進了自己陣中,就像是用一把滾燙的菜刀劃破了水面。雖然很快被水所包圍,但是那刀周圍的書卻全部蒸發消散,如同楔形陣兩邊倒下的士兵。
孟達也咬緊了牙關,我就不信了,十倍於你的兵力,還能夠讓你給打贏了。他大聲頒布賞格:「斬殺張任者,立即封為校檢校尉砍中張任一刀者、刺中張任一槍者,皆賞金一錠」
士兵們聽到賞格,立即紅了眼。斬殺張任雖然有些困難,可是偷著刺中他一槍或砍他一刀,倒是能夠做到。大家坐著陞官發財的美夢,以更凌厲的攻勢,向張任的左右兩翼殺了過來。
護衛張任的士兵明顯感到了極大的壓力,但是他們愣是沒有求援,而是堅定地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張任的兩翼。直到再次殺穿敵陣,張任的左右兩邊也沒有受到一絲一毫的攻擊,可是他的手下也再次銳減到五十人左右
張任意識到情況的不妙,自己已經沒有力量再次衝擊,可是敵軍必須被阻擋住。他大聲命令:「卓膺,拆橋」
「將軍」卓膺大聲叫道,「一旦拆橋,負責阻擊的你們根本就回不來了」
張任笑著大聲說道:「我的命值錢,還是雒縣所有人的命值錢,快,趁著敵軍還沒有殺過來,趕緊給我拆橋」
卓膺沒有再爭辯,他只是哭著喊道:「拆橋,快,拆橋」
眼見著張任手下急速拆除木板,孟達可就著急了,他大聲下令:「全軍突擊橋頭」孟達親自指揮部隊向橋上衝去,但是這橋上的空間過於狹小,根本投入不了多少兵力。張任人數雖少,卻也牢牢控制了局勢。這時橋板已經拆去了三四米,只要再拆個一兩米,東門外、金雁橋裡的潰兵就安全了。
孟達也急了眼,再次派上一個都後,孟達衝著橋面大聲喊道:「弓箭手,射擊」
剛剛被諸葛亮派來的一百名弓箭手猶豫地看著孟達,現在橋上正有士兵與那張任拚死,如果現在放箭,那自己這邊的士兵也將全軍覆滅。那指揮弓箭手的屯將猶豫地說道:「將軍,橋上還有咱們的人啊……」
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孟達一劍捅進了胸膛。孟達將他從劍上踹了下來,用劍對著那弓箭屯的都伯說道:「現在由你指揮,放箭」
都伯哪裡敢反對啊,連聲叫道:「放箭放箭放箭」
張任正要用長槍挑開自己的對手,就見那對手不可置信地往前踉蹌一步,從胸口透出兩支箭來張任連忙抓住那對手的屍體,用他擋住弓箭手的射擊。不過屍體所擋的範圍有限,張任的左肩還是中了一箭。他隨後掰斷箭桿,將箭羽丟在一旁。
很快,橋頭便被箭矢屠戮一空,只有張任等寥寥數人活了下來。孟達根本不給張任休息的機會,接著就派上了一個屯的兵力強攻。在他們接敵的時候,同時命令弓箭手再次齊射。這次張任沒有剛剛那麼幸運,一連中了三箭。張任臉上冷汗齊冒,但是他還是咬牙掰斷那三支箭的箭桿,將箭羽丟在一旁,免得影響自己的行動。
這次整個橋上,只剩下張任一人。那弓箭手的都伯大聲喊道:「射擊」
一百支箭矢齊齊的射向張任,張任揮槍擋開數十支,但是總有弓箭突破他的防禦,扎進了他的身體。
三輪箭雨過後,張任仍然挺立在橋頭,腳下全是他用勁掰斷的箭羽,長槍依然緊握在他的手中,穩穩地支撐住他的身體只是身上已然血流成河,再找不出一處完整的肌膚
劉瑰在斷橋的那一頭悲傷地喊道:「魂兮歸來魂兮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