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府門,一眼望去,卻驚詫的發現那昔日繁華喧鬧的大街,此時竟然了無人煙,空曠的街頭更是聽不到一絲動靜;她腦子頓時一陣眩暈,莫非南疆已經打過來了麼?
心裡一著急,又拖著虛軟的步伐急急忙忙往軍營方向趕去; 誰知還沒走到一里遠,便猛然聽到城門那邊鑼鼓喧天, 嘈雜聲四起。
心裡倏然一驚,又跌跌撞撞的轉往城門方向走去; 這回沒走多遠,拐過那牆角,便遠遠見到那城內小河上的一座石橋; 踏上去憑高眺望,遠遠地那城門景色便盡收眼底!
原來不過是朝中來人了,瞧那儀仗架勢,來人勢頭可不小;顏絲鐲冷眼看著前面那招搖過市的豪華步輦,還有浩浩蕩蕩兩旁跟隨而來的威嚴仗隊,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落了下來。
「微臣恭迎欽差大人!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跪在那豪華步輦前的,正是西南大將軍謝唯宜,顏絲鐲從橋上挑眼望去,見他難得的沒有戴那個陰森可怖的木雕面具; 一張雌雄莫辯的俊臉便裹著那紅櫻寶珞的銀盔裡,美的令人窒息!
步輦中的人距離太遠,沒法看清楚真實面貌,不過單從那人身上穿的明黃繡金五爪蟒袍來看,來的不是皇親國戚,便是那朝中貴胄重臣;
「宋青雲,你看到沒有? 這個便是你誓死效忠的朝廷! 人的性命在統治者的權益面前,永遠都是如草芥! 如紙薄! 」
前面那些人還在互相恭維著,而這邊,少女眼裡的厭惡之色卻是更加的濃重了, 扭過頭去,抬腳便要離開這個令人生惡的地方;
卻恰在此時,橋下河底忽然衝上來一陣冷風,鑽進她的領子裡,冷的她渾身不由打了一個冷顫,那尚未恢復完全的身子便如突然凍住了一般,扶住那橋墩便開始劇烈咳嗽起來!
「姑娘!姑娘!你沒事吧?」
不知道何時?身後站了一位年紀稍大的婦人,見顏絲鐲咳的上氣不接下氣,忙上前將她攙扶住;
等顏絲鐲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前面那一行隊伍已經浩浩蕩蕩往橋邊過來了,那婦人趕緊拉著顏絲鐲退到一邊,垂首低語道:「 姑娘,小心些!」
這橋也不過丈餘寬,卻是通往城內的唯一途徑, 等陣勢龐大的欽差隊伍湧上來之時,顏絲鐲與那婦人只得拚命的將自己往橋墩邊緊貼過去,才不至於被人家擠落河中;
「閒雜人等,不得靠近,快快散開!」那些作威作福慣了的城內衙役,見路面太窄,竟然驅趕起那些待在兩旁觀看的老百姓來;
頓時,那些本來站在橋面觀看熱鬧的人們,突如一窩蜂的朝橋下奔去; 顏絲鐲也被那老婦拽著, 跟踉蹌蹌的隨著人流朝前湧去;
很快,由於疏通不當,加上人潮擁擠, 慘叫聲、驚呼聲還有小孩的哭鬧聲, 從四面八方湧了上來。
顏絲鐲心裡本來已經不舒服了,如今又見這官府為了迎合這欽差,居然不顧老百姓的死活, 胸中的那股怒氣也隨之湧了上來,將那老婦的手恨恨甩開便要去找那謝唯宜;
誰知就在這時,突然聽到一個非常熟悉的淳厚男音喝斥道:「 混賬東西! 沒看到這裡到處都是百姓麼? 怎麼可以這般胡來!」
霎時,她只覺腦子「嗡」的一聲, 臉上的血色也是立即褪了個一乾二淨;隨著那渝州官衛齊齊惶恐之極的跪倒在地, 她終於看清了那步輦上面的人!
不過未見三月餘,眼前這個男人卻是愈發的卓越不凡了,金絲刺繡五爪錦龍冠袍, 南海東珠鑲金玉冠; 發如墨眼如星, 滿面的春風得意讓人不敢輕視半分!
謝唯宜沒料到事情會出這麼一大亂子,氣憤之餘狠狠瞪了那渝州府尹一眼,只得先行安排人手疏通這些百姓,目光掃過之處,卻發現石階上,一身素衣打扮的少女正臉色蒼白的看著步輦中的太子出神。
她不是在府中養病麼? 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謝唯宜心裡疑竇頓生,眼見那些慌亂的百姓全都朝她那個方向退了過去, 心裡一急,剛要招手讓她退後,卻見她臉色忽的一白,驚慌失措的轉身隨著那股人流急速的朝城內湧去;
還沒等謝唯宜回過神來,身後也突然騰起一條黃色身影,快如疾風般的朝那女子消失的地方追了過去;
「啊!」 全場頓時一片嘩然, 謝唯宜條件反射般的朝後望去,卻見那雕龍畫鳳的奢華步輦上,已經空無一人!
顏絲鐲大病初癒,雖然將自己全身的功力都給提出來了,但還是很快,身後那凌厲的掌風已經貼耳襲了過來!
來不及後退,她只得足尖一點,身形頓如一隻輕燕瞬即掠至那屋簷角上,這一運勁差不多拼了她的全部內力,等到站穩腳跟時,胸口已是微微起伏。
然而還沒等她還沒喘上半口氣,身後那道明黃色的身影已如一柄鋒利的寶劍朝自己射了過來,她心底倏地一驚,右手閃電揮出, 瞬即朝那人攻了過去;
然而這一掌,雖然看似凌厲,實際上卻因她內傷未癒,掌力已經弱了許多,那人只是身形微動,很輕易的避開了她這一招,與此同時, 那人雙掌亦忽如排山倒海般的朝她推了過來!
顏絲鐲一見頓時大驚失色,腳步微動,那體內不濟的真氣卻忽讓她身形一個踉蹌,等到對方這凌厲的攻勢到來時,已經來不及避開,只得虛晃一招,隨即意欲趁機離去;
那人一招未中,頓時「砰」的一聲巨響,整個屋簷角瞬間被那強大的內力震了個粉碎,而來不及避開的顏絲鐲也只覺體內一陣氣血翻滾,頭昏目眩下竟直直隨著那飄落的粉末一起掉了下來。
眼看她便要血濺當場,千均一發之際,她只覺身形忽地騰空而起,而領口更是一陣窒息,抬眸望去,迎上的卻是一雙滿目猙獰的血紅眸子!
「太子殿下,許久不見!」
沒錯,眼前這個男人便是當今東武太子,剛從陵京趕過來的慕容成奕;他奔波了十來天,沒想到到達渝州的第一天,老天便給了他這樣一個驚喜!
「顏-絲-鐲!」
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將這夢魘深處的幾個字吐出來; 血紅的眸子就如那嗜血的惡魔,彷彿下一刻便要將那牆角處的嬌小女子給生吞活剝;
「你不用這麼恨, 我逃婚也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之彼身罷了,而且你現在也得到了你想要的,你還想怎樣?」
顏絲鐲依舊靜靜的注視著面前這個暴跳如雷的男人;被遏制住的脖頸處有種讓她呼吸不過來的感覺;
「你覺得我不會殺你?」
從掀開紅蓋頭的那一刻起,他便發誓,這個女人,就算她逃到天涯海角,他也一定要將她挫骨揚灰!以洗當日之辱!
可是當剛剛在橋上看到她的那一刻,那青白的小臉,那清冷的眸子,卻讓他突然生出一絲慶幸來;慶幸她原來還真的活著。
「你現在不是已經下手了嗎?」 顏絲鐲極力忍住胸口那股翻湧,蒼白的臉上開始冒出細細密密的汗水;
「將軍,他們在這裡!」
不遠處,謝唯宜的兵隊已經朝這邊趕了過來,慕容成奕望著手下冷汗衿衿的顏絲鐲,眸子一片陰寒!
「左姑娘?太子殿下這是?」
謝唯宜剛一趕到,便見顏絲鐲軟軟的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而慕容成奕手裡拿著的正是她那日不離身的那柄削鐵如泥的匕首;
慕容成奕見他帶著人馬趕來,臉色頓時一沉道:「 謝將軍,這女子是日前刺殺本太子的刺客,你把她捆了,送到驛館,本太子今晚要親自審問!」
「什麼?」
謝唯宜頓時大吃一驚,這左姑娘怎麼會變成刺客了呢? 他疑惑的朝慕容成奕臉上掃過,卻見他臉色平靜,看不出一絲破綻,只得揮手讓兩人將顏絲鐲抬走。
處理好這單事情之後,一行幾人這才浩浩蕩蕩的重新往西南將軍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