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莫瑾表情未變,可他定是聽到了,否則不會用那麼瞬間垮掉的眼神看著她。
「我們的相處總是來得不是時候。我對你好的時候,你對我不屑一顧。到你想通了回來找我,我卻不再稀罕了。」
很平穩的話,像編好的劇本般,逐個逐個字念出來。喬思並不知道自己可以這麼冷靜,或許這件事壓在心頭實在若干年。她實在累了,第一次萌起了放下的念頭。
「是因為蘇家仁嗎?還是因為……」申莫瑾說不出那幾個字,眉宇輕折,婉轉地換個方式問:「你認為我會嫌棄你?」
喬思的眼神有變,流光四躥,「你嫌不嫌棄對我而言已經不重要了。」
手掌心冒起一層薄薄的汗珠,緩緩地浸濕了包包外皮,心很涼、很涼。她想自己需要離開的,馬上地就付諸於行動,往樓梯處快步走去。
申莫瑾沒有攔著她,眼中的神采像隕落的夕陽般一寸一寸地幻滅。直到喬思幾乎消失在視線中了,他有些失神地叫:
「喬思。」
聞言,那人腳步頓下,飄逸的髮絲散在肩上。
申莫瑾定定地看著她纖瘦的背影,像回到了很多年前,默默地看她的時候,其實總有種莫名的疼惜和細微的悸動。那個時候心裡裝了別人,慣性地忽略了對她的愛護。他心一軟,悠語:
「三年前你沒有放棄,我現在也不會放棄。」
喬思並沒有預想中感動得轉投他的懷抱,也沒有默默地哭泣。她仰起頭,語氣淡入白水:「隨你。」
*
接下來的好幾天,喬思依舊是這麼避著他。
他上班的時候她出去了,回來的時候已經半夜,卻總有一盞燈默默地為她開著。入門會有一個人溫暖地問:「回來了?吃飯了沒?」
其實有好幾次她都快忍不住心軟坐下來,轉念想想卻還是作罷。
這天是週末,她穿著整齊下來後,不意外地看到申莫瑾坐在餐桌上看著報紙。神情並沒有多少專注,彷彿有幾分參差的恍惚。見她下來後,深邃的眸子往她衣著一掃,走上前,嗓音有點壓抑:
「今天又要出去了?」
他說的那「又」 ……不知為何的顯得特別委屈。
喬思心裡又有種情緒作祟,別開視線不敢直視他。然在申莫瑾意料之外,她突然就走向沙發,坐了下來。
「沒有。景西恬沒空。」
這話像點燃夜空的煙火一般,他瞳孔處突然一片燦爛。可還是極力壓抑著喜悅,問得小心翼翼:
「那你今天在家裡吃飯?」
她面無表情地點點頭,手拿著遙控器胡亂地轉著台。
可某人可樂了,蹭到她面前說,語氣裡的笑意很明顯:「今天做三樣菜,夠不夠?」
不知是他語氣過於興奮,還是自己這幾天在外頭轉一轉,態度不再那麼冷硬。她點頭,「隨便啊。」
*
幾天來看的那兩碗大紅蝦現在真真確確地擺在了眼前,說不誘人絕對是謊話。可喬思現在心思不在食物上,她正思考著這幾天她沒吃的份兒他是不是都自個兒解決了?
申莫瑾先給她夾了塊紅蝦,眼裡閃起久違的晶燾亮光,他說:
「照著食譜做的。嘗嘗看還行嗎?」
見他表情像個討賞的小孩,喬思心裡某處沉了沉,跟深海一樣複雜無底。
埋頭吃東西,她微蹙眉,如此細小的動作讓申莫瑾全身緊繃了起來。
「太酸。」
申莫瑾濃密的睫毛扇了扇,有些錯愕。他尷尬地也用筷子夾了塊蝦,吃著吃著眉宇都堆了起來。抱歉地對她說:
「第一次做得不夠好。」他語氣有掩蓋不住的失望,可不久又死灰復燃了起來,「不過下一次會做得更好的。」
她不予置評。
申莫瑾再給她挑個芝士焗蝦,放進她的碗裡,獻慇勤的指數簡直飆到十。她嚼了一口,小眉又不滿意地堆了起來:
「不入味。」
喬思也不是故意刁難他,不過以他在業界訛詐風雲的能力,還以為沒什麼事兒難倒他。喬思又怎麼知道,他確實會做菜養活自己,但拿手的其實就那兩三樣。除了那些見不得人的三腳貓功夫,其他一概不通。否則還需要叫鐘點女傭來幹嘛。
他像預料到了一般,有點愧疚地拉回碗,問:
「不好吃就別吃了。我們出去吃吧?」
喬思幾乎想都沒想就這麼說:「不用。」
語氣不冷不熱,淡淡地,成功地讓申莫瑾所有的話都滾回了喉嚨。
就這麼安靜得詭異的晚餐,吃得兩個人都不自在起來。申莫瑾的視線不再落在她身上,若有所思地吃著飯,眉宇始終呈著令人鬧心的百褶。
本想說什麼緩緩氣氛,面前的人突然放下了筷子。
申莫瑾一愣,抬頭時看見喬思正一臉認真地看著自己。她的嗓音輕輕地,不太正確的飄入自己耳裡,申莫瑾一時不敢相信她會主動跟自己說話。
「我有事兒跟你說。」
「什麼事?」
喬思頓了頓,「近幾天,我去看乾爹了。乾爹給我聯絡了美國那邊的分公司,職位不高,但薪水挺好。我決定了,要到美國那邊發展。」
「……」
廚房裡一陣詭異的靜謐。
只有高級冷氣的聲音一抽一抽的,掉入地毯化為無聲。如果不是申莫瑾那暗幽無底的眼神,彷彿一個在隱隱伺機準備將對面的獵物果腹吞肚的表情,喬思都差點要以為他聽不見她的話。
不久,「啪——」可怕的一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