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時候就對寶寶說啊,你就是個壞寶寶,專門來折騰媽咪。」說著說著她撲哧一聲輕輕笑了,「那之後我看了好多媽媽的書籍,說寶寶是很脆弱很神奇的個體。我心想,那就好好愛他唄,教他寫字教他做人。男的呢就學畫畫,女的就學音樂。我喜歡給男寶寶穿藍的,女寶寶粉紅的……」她的嗓音緩了緩,有點哽咽,「我真的想好好疼他的,我從小就好喜歡小孩,好喜歡小寶寶。」
淚水刷刷地落下,滴入申莫瑾的衣衫,才發現他已把自己摟得極緊,像害怕她會飛走似的。
「別說了,不許說了。」
說出來他只會更自責悔恨,他更不想看到的,是她哭、她難受。
喬思一手扭緊他的衣衫扭得變形,小臉被眼淚澆得濕濕涼涼的。她咳了一聲說:「寶寶沒了的時候……我第一個感覺就是空了,什麼都沒有了。我曾經有多愛你,那時就有多恨你。我恨不得你給寶寶填命!」
她的粉拳落在他的胸口,悶疼悶疼,一下連一下地沒有放棄。
申莫瑾反握她的拳頭,將它含進了嘴裡,痛苦地吻著。
感受到他纏綿的悔恨和憐愛之意,那小拳猛地縮了回來,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她理智分析一線歸位,她冷語:「如果還有機會,我定會狠狠地恨你,恨你到生命的盡頭……可有些事誰說得準呢。生病以後才發現什麼愛恨情仇都是虛無的。我想……寶寶也不會恨爸爸吧……哪個寶寶願意恨自己的爸爸呢?……所以……就這樣吧。」
申莫瑾黑瞳泛著濕意,劇烈的敲擊將心口磨了平,可在這平靜中受苦的又何嘗不是那顆心。
「就這樣吧申莫瑾。」
她像三年前無數個日子一樣仰望著他,選擇寬恕、原諒。
「我不想離去的時候,還帶著恨。不愛,也不恨了,申莫瑾。」
我都放下了。
申莫瑾一時間不想去消化她字面上的意思,大步上前,陡然將她快扯入懷。他的大掌劇烈地顫抖著,像一波波海浪兇猛地拍打著她脆弱的肌理。喬思表情格外平靜,只除了那一瞬間她感受到一熾熱液體落到自己脖頸間,然後順著微敞的病服,順著鈕扣,流進自己體內……
她不敢相信,他怎麼哭了。
申莫瑾曾經這麼在乎Emily,可思念再苦再痛,喬思都不曾見過他一滴淚。男兒淚不輕彈嗎?可他怎麼哭了,還哭得渾身都抖?
「別這樣。」
她輕語,連自己說話都帶著哭腔了。
申莫瑾緩緩地拉開她,待喬思看清時身體猛然怔著,眼中震驚四射。淚痕刻畫在他完好的容顏上,雙眼承載著幾欲宣洩的苦楚,他那曾經為她遮下一片天的鐵臂如今只有無力地顫抖著……
他吻著她的額頭,在同樣的位置一遍又一遍地加深,然後閉眸,任由眼淚倏地洗刷著俊顏。
他說:「我寧願你不曾原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