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生休息!」張佑展看著在那邊慢慢刺繡的催燕,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主動離開。催燕只是淡然一笑,繼續手中的細線,一針一線都細細描摹,學醫十載,從最初的拿針開始便注定了這輩子,跟針離不開了,不管是催燕還是筱意,都需要針做標榜,待到他出了院門,放下手中絲線,悄然跟著,看他是否有其他動作。
「娘!您怎會在此?」張佑展出了院子,看到何碧蓮站在那裡,吃了一驚!
「不捨得是吧!展兒,催燕不過是個妾,長得美一點的冷漠之人,」何碧蓮靜靜地說道,「你不說,她怎麼會懂?你不說,怎麼知曉他不樂意?你不說,咱們以後怎麼辦?」攪動著手帕喃喃自語。
「娘!」張佑展痛苦地抱著頭,悲嗆道,「三王爺是個怎麼樣的人,你我都知曉,催燕她只是一個弱女子,怎麼抵抗得了他的摧殘?我怎麼可以,怎麼可以把她,把她,哎!」實在說不出口。
「展兒,你爹走得早,娘背後無權無勢可助你!煙兒娘家如今也自身難保,咱們家就有一個催燕上得了檯面的,若你執意留下她,咱們張府給她一碗飯還是可以的,只是,以後呢?若是沒個後台作為依靠,咱們張家孤立無援的,只會敗落啊。」何碧蓮語重心長地說道,「展兒,娘知道對不起你,娘也知道催燕她是個難得的,這些,朝廷他不知道啊,後天便是慶功宴了,屆時群臣都送了禮了,抓住了高枝,難道你還要讓自己孤立?你看你,三年了,還是個名小的尚書子!若你不站的穩了,眼看孩子就要出生了,什麼都要打點好,僅此一個催燕,心又不在你身上,留著添堵麼?」
「娘!」張佑展喊著,不錯,身為一個六品小官,無權無勢無背景依靠,除了巴結武將尋求安穩,再無其他選擇!司馬將軍是個隨性的人,不喜歡趨炎附勢的人,冒然前去巴結,除了吃力不討好外,還惹得人家厭惡,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見著也尷尬!司徒將軍,更是我行我素,漠然到理會人都覺得惘然!三王爺,王爺身份擺在那邊,自然要照著臣下的面子,臣子們送上的禮物,若覺得合適,意思意思便接受了!他雖是嗜血如命,也常到民間查看,的確是個好王爺!思來想去,唯有巴結好王爺了,讓那些人知道王爺認可了自個,一切都好說!孩子,爹無能只得靠催燕了,給他一個高官厚祿的爹吧,閉眼抬頭嗆然,「後天我便帶著催燕進宮,若是三王爺看得上,便由他帶走吧。」
「你想清楚了就好!」何碧蓮舒了一口氣,「天還未亮,走吧!」這幾天,京城的每個官員家中都想破腦袋怎麼討好三王爺!
典婢為禮!你們張家想要把我當墊腳石,口口聲聲說保護我,為我!武將慶功宴上,他人高陽滿照,我被做塵埃!他人笑容滿面,我卻強顏歡笑!呵,這就是我的命麼?屢次被轉,屢次被轉啊!
呵,錯了,錯了,都錯了,我催燕,有個冤屈在牢籠的爹麼?一切都錯了!
催燕悲從心來!看著漸行漸遠的兩人,就這樣頃刻跌倒在地上,手抓起一把雜草,狠狠蹂躪著,那醞釀在眼邊的淚水啪啪掉下,濡濕了一地塵埃!
齊國上層社會流行著典妾的風氣,每個大戶人家都會養幾個小妾作為備用禮物,若是哪個達官貴族或是朋友之間看中了家中的小妾,一般都可以作為物品典當,有「禮當」「物當」「期當」三大種。
「禮當」則是說,這個小妾溫順聽話,在主人心中地位高,主人不捨得而為了友誼不得不忍痛割愛!當然,「禮當」的小妾在轉妾之後,如無過激行為,自然是可以得到新夫寵愛的。最後,新夫厭倦了,可以配上禮物轉送給他人,還能還給舊夫,若舊夫願意,可以接收,若是不樂意,倒可以送上一些銀子物什之類的安家用,善心的主子還會給她找一個平民夫婿過下半生。
「物當」直接把小妾作為禮物送給別人享用,合不合適,全憑新夫決定!禮物送出,斷然沒有迴旋的餘地!是生是死亦或是再被典送,全憑新夫做主!當然,「物當」是鮮少有人做的,其中不免有諷刺之意。
「期當」把妾典當出去了,哪天主人覺得需要她回來幫忙或是捨不得,便上門帶她回來就可以了。「期當」一般是朋友之間最為平常的交流,哪天我看著你家某某新小妾不錯,便跟朋友支會一聲,朋友若是同意,便默許,若是不同意,也是可以的。
顯然,張佑展則是想著把催燕「禮當」!
「蒼天啊!我催燕自認不曾殺害過一人,謹遵師命,行醫救世,創辦了喝杯茶,款銀散給百姓,好事做了一籮筐,為何還要如此待我?」催燕抬頭怒吼,「爹入牢,娘不認,奶奶嫌棄,兄弟遠離,形單影隻,為何要給我一條無法通暢的路?為何?」催燕站著質問,心口疼痛,滿手是血,
天邊雲霧散去,太陽慢慢升了起來,亮色照著銀幕!
天亮了!
催燕淚干了又濕,濕了又干!淒涼的背影帶著紅塵滾滾!
「丫頭,這藥雖苦,卻純良!人生了除了病痛,最苦的便是生來無伊伴,死後無知己!記住,活不下去,記住,『活著!』便好!」苗鳳林的話迴盪在催燕的耳邊,放佛有一陣風吹過,寒顫驚醒了催燕,老頭,這一生,幸好有你寵著我!我當然不會讓你失望。
風吹過了無痕跡,催燕抬頭看著晨曦,這個昏庸的年代,我催燕定然要闖出一片天來!宏偉的氣勢,雄壯的氣息,緩緩流動。大悲之後便是無謂!催燕的轉身,便是蛻變的開始!她本來就是一個聰慧的人,向來想得快,想通了便通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