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一邊噴灑血霧,一邊摀住胸口,一雙不大的眼睛此刻瞪得前所未有的大,體色淺黃並伴有黑色斑紋的蛙眼守宮之靈趴在他的頭頂,撲稜著大眼珠子,渾身的黃光越來越淡。
他的對面是同境界的三宗弟子,一張歪歪的大嘴長在一張普通的臉孔上,也算是好記住的類型,此刻正橫著他的武靈,土屬性勺子之靈。
「看什麼看,胸骨碎了,你還想跟老子打?滾蛋去吧。」勺子靈士抬起右腳猛踹在受傷人鬼宗手下的胸口。
轱轆轱轆,在地上滾了兩圈,他才停下。胸口的疼痛牽扯了他大部分力氣,他靜靜地躺著,是等死,亦或者期待朋友們的相救。
「呸!該死的。」這名三宗弟子的左肩破開了一道血口子,每次擺動一下左臂都是鑽心的痛,也難怪他會發狠不要命似地狂攻對手。
他抬起那張見一次就能記住的臉,環視一圈,局勢已經明朗化,三大宗門一方佔了上風,最引人注目的,依舊是一白一褐兩頭巨熊的對轟。因為他們,「花生」花園已經不再是花生模樣,有點像葫蘆了。
這時,他看到自己的師父正在朝自己招手,立刻沖老人笑了笑,握住勺子之靈的右手緊了緊,右腳後撤一點,跨出老大一步子,飛奔向老人。
「師尊,有什麼安排?」他朝老人拱了拱手。
「傳生,這兒有卓飛兄在,我三大宗門已處優勢,你隨老夫去深處看看。」此老不是別人,正是巧仙門長老,百尊之一,陳乘。
「哦,對了,把你余寬師兄也叫上。」剛轉過身,陳乘又轉了回來,對楊傳生說道。
「是,師尊。」楊傳生身手極為靈巧,跟一隻活蹦亂跳的兔子一樣。
不多久,灰白短衫沾了不少血跡的余寬和楊傳生肩並肩地走來,陳乘的老臉露出一絲欣慰笑容,彷彿是在看著自己的孩子似的。
「師尊。」兩人一同拱手道。
「看來,有效的配合對大規模戰鬥非常有好處。」陳乘突然地來了這麼一句,余寬和楊傳生對視一眼,同時看到了對方眸子裡的笑意和明瞭。
三道身影向「葫蘆」花園外疾行而去,可這一幕卻沒有逃過一個人的眼睛,緊靠著牆壁,身處黑暗的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不認真看的話,挺難認出這兒還躲著一個人。
當陳乘三人消失在一片殘磚斷瓦之後,他悄悄地貼牆而行。從裝死到躲起來,再到成為捕蟬的螳螂,方海雲做得非常熟練,彷彿經過無數次的演練。同時,他還不住觀察其餘在戰鬥的人們,自己做了螳螂,不想有人做黃雀,來捕殺自己。
後方的喊殺聲、慘叫聲、轟鳴聲漸漸遠了,而前面的激烈搏鬥聲一步一步地接近,前面三人的行動不算張揚的那種,反而表現得非常謹慎。
「這也合理,畢竟這裡是咱的地盤!」方海雲心裡又是冷笑,又是不屑,「若不是三大宗門派出了足夠多的人手,嘿嘿,保準叫你們有來無回!NN的,總管個白癡,不聽我的建議,當傳來三大宗門清鬼行動的時候,人手開始收縮的話,現在的局勢就是換個個兒了。」
「該死的林忠賢!」方海雲忍不住又在心裡罵了一句。
退回莊子的第一第三大隊早已分散到了幾乎三分之一莊子的區域,主要集中的區塊,自然便是小一線天到大花園的這麼一塊。
孫絕和王樂成緊緊挨著,面對四名中高級靈將的圍攻,他們也只有躲閃防禦的能耐了,若非王樂成付出兩名小弟的代價,把對手的兩名初級靈尊打得一死一傷,他們很難再有翻盤的機會了。
「王八蛋,方海雲那混蛋肯定是故意的。老子絕對不放過他!」孫絕低沉的聲音讓人汗毛倒立。
「孫兄,曹長老在那邊,方海雲那小子應該不敢公然拖延林總管定下的策略,莫非是有事耽擱了?」王樂成躲過一道幽藍飛刃和一道金色尖刺,紅貂之靈沖對手們吐出一條火焰怒龍,勉強把雙方的僵持狀態維持住。
「有什麼不敢的,反正老子從第一眼看到他就覺得很不爽。他是拿曹長老處事不老到。」孫絕一邊躲閃,一柄令穿山甲之靈在對手腳下布下一塊一塊的尖刺。
「你還不是對曹響有所不滿!」王樂成直接說道,「他的腦子不太好使,卻能坐上長老之位,也算是一朵奇芭。」
在別人看來,孫絕是自負的,可他自認為那叫自信,不叫自負,不喜與曹響在一塊兒,就是對這個年輕的長老特愛耍鬧的孩子心性看不慣。
能在槍林箭雨中如此「聊天」,孫絕和王樂成也算是獨一份了,他們的信心在與他們比對手麼至少高出一兩階。
「小心!」孫絕眼尖,餘光瞄到了從很遠處射來的一道細小青色光芒,連忙出聲喊道。
「啊!」來不及躲避,王樂成的手臂處扎中了一根牙籤似的青針,吃痛叫喊一聲,迅速將其拔了出來,狠狠地摜在地上,怒視遠處的黑暗吼道,「哪個王八羔子偷襲!!」
回應他的僅是一個「咻「的聲音,又是一枚青針!
這一回,他孫絕終於見識了青針的疾速,雖是木屬性,卻擁有如此快的速度,可見對方的實力不會太低。
「哈哈,是師叔!兄弟們,姐妹們,殺!」兩男兩女四人當中,其中一個粗狂大漢大叫道。
或許其餘三人不清楚這個師叔具體是誰,可他們知道,那將是一個高級靈尊的介入,他們掌握了至少九成的勝算!
話音剛落,四人加強了圍攻之勢,密不透風說不上,將孫絕王樂成堵得嚴嚴實實是真的。包圍圈漸漸收縮,孫絕和王樂成拼了老命護住他們的一畝三分地,倘若被人欺近,他們突圍的希望也會隨之而減。
「亂刺叢生!」
「赤火怒龍!」
所剩不多的武力盡情揮霍而出,四名三大宗門弟子身前布下一圈寬有一米四五的尖銳石刺地帶,一條巨大的火龍從紅貂之靈口中噴射而出,呈扇形掃蕩一圈,在包圍圈上打開一個足夠安全的口子。
「孫絕,衝過去!」王樂成拉了拉孫絕的衣裳,大叫道。
這時,那道青光又出現了。眾人只覺得眼睛一花,青光便消失在眼前。
「瞬息閃移!」一個蒼老卻有力的聲音隨風傳來。
「啊!樂成,你快走!」一聲慘叫過後,一個跌跌撞撞的人影從裡面飛了出來,那是王樂成。
「孫絕!」危難之時見真情,王樂成含淚喊著孫絕,回應他的是呃呃呃的喉結聲響。
透過水幕,他見到了孫絕的模樣,怎一個慘字了得!
捲縮在地上,本來強壯的身軀此刻十分柔弱和瘦小,那件緊繃的衣裳鬆鬆垮垮的,但見他的脖子上長出了一棵小樹苗。孫絕微張著大嘴,喉嚨裡發出呃呃的聲音,有點急促,似乎在告訴王樂成快逃。
除去那個叫喚出聲的大漢,其他三人有些不忍看著孫絕,尤其是兩位女同胞。
「你走不了了!」大漢發出得意的笑聲,而王樂成有些發懵,他這會兒才知道剛剛第一時間拔掉青針是多麼明智的抉擇。
「陳乘!!!」王樂成的腦海裡第一時間浮現這個名字,聽說那是一個不太出眾的老頭,又是很多人尊敬的老者,他沒見過,但也聽說此老殺他眼中的惡人不眨眼。到了這一刻,王樂成心中只剩絕望,他也來了麼?
一抹幽藍飛刃劃過了王樂成的咽喉,短短一瞬的猶豫和關切,葬送了逃走的最佳時機,或者他根本就沒有逃跑的機會,但至少那是一個希望,不是麼?
「向天空見過陳師叔。」粗狂大漢沖那個角落躬身行禮。
「向師侄不必拘束,老夫不喜歡這些客套。」陳乘緩步走來,余寬和楊傳生緊隨其後,「你們按自己的套路來好了,老夫不過是來添把柴火而已。」
剩下的一男三女面面相覷,添把柴火就是直接秒殺對方有些小地位的隊長級人物?那來真格的……
「是,陳尊者。」三人結伴向打鬥聲最大的地方疾行過去。
「你們三個,把後面那只跟屁蟲抓過來!」陳乘淡淡地吩咐著,又補充了一句,「要活的,老夫倒要看看,有膽量跟蹤老夫的人長什麼樣子!」
余寬三人突然覺得腦門涼颼颼的:「這老人脾氣上來了!什麼樣的傻蛋會跟蹤師尊(師叔)呢!」應了一聲之後,三人熟練地分散開去,繞道向後方形成一個半圓形的包圍圈。
方海雲緊靠著牆壁,緩慢地長呼一口氣,剛才白髮老頭一露手,讓他感受到了極大的危險,故而,牆壁冰涼,卻敵不過他心中的惶懼。
「離得太近了!自己夠混蛋的,靠這麼近幹嘛來著?這不是找抽麼?咦……沒聲音了,是走了,還是……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先躲起來。」
方海雲心裡不停的嘀咕著,眼珠子左右橫掃,黑暗中除了寥寥星辰灑下的淡淡光輝,月亮早已不見了蹤影。
「鐮刀切!」
「土榴彈!」
「幽影閃!」
在這片寂靜的地方,遠處的激鬥聲令方海雲覺得那裡的打鬥絕對是難以想像的激烈。他很謹慎,觀察了很久,確信沒有人在周圍的情況下,他才走出陰影。
然而,就在這一剎那,三聲疾呼在三個方向炸響。
方海雲立馬扭過頭,立即看到了兩隻綠油油的大鉗影,一枚橙黃的土珠,以及一道閃電般的瑩藍色短小飛刃。
「靠!」怒罵一聲,方海雲本能地施展出暗影絕的第一式無影。他努力往上爬,其中之一的目的就是想從皇甫霸身上得到第二式,暗影絕不同於逝閃身技,後者需要循序漸進,一重一重地練習,而暗影絕雖有三式,卻無前後的關聯。
「呲啦!」即便他身法夠快,短小的藍色飛刃還是割破了他的領子,脖子左後側印出一條細細的血痕!
「他的身法很好,三人散開,不要讓他還擊。」
三人列成三角陣型,以余寬為箭頭,楊傳生和向天空為犄角,衝向方海雲。
「切,不過三個初中級靈將,也敢造次!」方海雲抬起左手在傷口處抹過,手掌立刻沾上了一條血帶,冷冷的說道。
他在賭。一旦逃走,他擔心老頭出手,到時有無影在身也恐怕是凶多吉少,而若能打傷三之一二,並以傷者為要挾,說不定還有機會活著離開。
「嘿嘿!」三人居然同時回以冷笑。
換做別人估計頭皮發麻轉身即走,對方明擺著是有恃無恐的架勢,你還傻愣愣地反衝擊?可方海雲精著呢!豈會被三人的這點心理戰術給懵到!
「入地鼠,凝土鎧甲。」
「吱」的一聲叫喚,一頭吞吐淡黃色氣息的巨鼠悄然出現在三人前進的路上。余寬一點也不驚,左手一招,後兩人向兩邊散去,他則一拐一收,三人主動把入地鼠之靈裹在了三角陣型之中。
三人的攻擊剛剛形成,這頭大得不像話渾身披上一件渾黃鎧甲的老鼠鑽到了地下,轟啪啪,地面又經受了三人的攻擊,變得更加殘破坑窪。
一道寒光從方海雲的衣袖中滑落到手裡,身兼飄身訣和無影兩樣身技的他,肩頭一晃,身影消失原地。
「余師兄,小心,那人動了。」楊傳生立刻喊道。
「來得好。」余寬嘴角一咧,綠螳螂之靈呼呼扇動翅膀飛到了他的頭頂,兩把大前足霍霍砍下,青色光芒閃爍,成十字狀飛向一處空地。
果然,方海雲的身影逐漸浮現,他正是想要衝到那裡,然後折轉身形,好挑中絕佳的位置快速刺向余寬。
「該死!」方海雲及時頓住,連忙後退。
而這一刻,余寬三人,只覺得地面鬆軟了很多。轟隆隆,以地洞為中心,方圓近十米範圍之內一下子塌陷了約半人高。
余寬等三人險些跌倒,面露駭然,倒不是那人的偷襲,而是那只巨鼠的挖地能力,不過幾息功夫,竟能挖空這麼大一片地域。
「向師弟,換陣。」余寬與向天空對視一眼,瞬間明瞭相互之間的意思,楊傳生在看到余寬的一個手勢之後也是興奮的點點頭。
三人順時針開始轉換方位,三角之勢不變,其二選擇性攻擊偶爾冒頭的入地鼠之靈,其一看到方海雲的身影便放出最快的殺招。
賭博的心理,讓方海雲選擇了留下。可這三人的配合正好戳在了他的脊樑骨上,不能針對某一人施以偷襲,他也是空有一身身技的「花架子」而已。
雙方糾纏不休,方海雲身影如電如幻,手中匕首撕裂空氣,不時攻向急速轉動的三人之一。除了去分辨他們的武靈,方海雲根本認不出哪個是哪個。
巨鼠探出腦袋的瞬間,兩抹青色鉗影擺成交叉十字飛閃而至,一下子打在它的頭部,痛得它吱吱亂叫。
「打得好!」楊傳生大叫一聲,勺子之靈順手一甩,黃色光芒閃動,一顆兵乓球似的黃色土珠沖巨鼠的腦袋飛去。
這一手可謂是又準又狠。
「看刀!」向天空飛速掃視周圍,短匕之靈突地朝左後方一揮,水靈氣一陣子靈動,一道藍色飛刃嗖地攻向正要折轉身形的方海雲。
交手二十餘個回合,方海雲的心裡早就有些急了,拖得時間越長,對他越是不利。這電光火石間,方海雲只見到飛向自己的飛刃,而有些忽略將要遭受重擊的入地鼠之靈。
閃身躲開的同時,巨鼠的吱叫聲越加響亮,越加痛苦,伴隨而至的是一陣響爆聲,正是楊傳生勺子之靈戰技土榴彈的特效。
頃刻間,形勢發生微妙變化。
楊傳生和向天空第一時間狂奔向方海雲,既然陳乘長老下了活抓的命令,他們自然是打算將其綁起來,甚至……
「鐮刀切!」趁他病要他命,余寬趁勝而攻,連續攻出兩道十字交叉鉗影。
「轟轟」兩聲過去!
即便擁有凝土鎧甲的防身,即便雙方的境界相差兩階,可經受過「土榴彈」炸裂的傷害,加上兩道鉗影的攻擊,巨鼠的腦袋幾乎和扔到地上的西瓜一樣,碎了。
「噗!」方海雲太過小心,以至於被突然近身攻來的兩人鬧得手忙腳亂,他終於因入地鼠之靈的重創而意識到他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別動!」楊傳生身形一矮,一勺子打中方海雲的右腳腳踝。嘎崩一聲,骨頭斷裂,頓時痛得方海雲慘叫一聲。
楊傳生和向天空對視一笑,一人一邊,抓住方海雲的衣領,拖著他便往陳乘長老所在的方向走去。
剛走出一段走廊,拐入另一棟院子的時候,有人提著一個圓圓的東西,攔在了他們的前面。大吵大嚷的方海雲霎那間啞巴了。
「你們可以先走,把他留給我。」來人淡淡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