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早已是寒冬了,外面雖有寒風呼嘯,冰霜雪雨。但這花舫裡竟如春天般開著各種花卉,紅的,黃的,粉的,藍的……有的沉甸甸的壓彎了枝頭,有的含羞的結著骨朵,有的探出頭好奇的張望,有的孤芳自賞的倚在一旁。院中似有小溪,溪水嘩啦啦的流淌著,竟沒有結冰的摸樣。院中的花香伴著溪水的歡吟,溪水的歡吟伴著悅耳的鳥鳴,悅耳的鳥鳴伴著起舞的蝴蝶,起舞的蝴蝶令月兒迷了眼睛。
閣樓之上的暖閣坐著一人,他冷峻著面容雖與這春意盎然的的閣院不甚相符,可他素衣更兼白髮,像是個仙風道骨般的神人落在此閣中央。他手執一黑子掂量的半日仍沒有落下。末了,瞇了瞇眼睛放下黑子,端起青玉茶碗抿了一口道:「輸了。」
白髮男子對面坐著個圓臉俏眉櫻桃口的女子,單看年齡不過二十一二,可眉宇間卻有著不屬於她這個年齡的成熟韻味。因閣中暖和,女子只穿著湖藍色石榴裙,罩著個月光般迷人的素軟紗,因她右手支著下顎,左肩便似有若無的露了出來,見那人認了輸,牽著嘴角一笑,便翹著蘭花指去收子,她的手又軟又纖長,若是別的女的手擺出她這樣的姿勢未免落得僵硬且不自然,而她做起來卻是那麼迷人,這看似軟弱無骨的手,可是既能翻雲也能覆雨呢。
「閣主既然認輸了,就不要忘了把屋裡的那兩隻畫眉鳥兒送給我。」女子不緊不慢的收著棋子,含著一絲得意說道。
「偏偏要我屋子裡最喜歡的東西。你若真喜歡鳥,不如跟玉少爺要了他的紫金雲雀玩。」
「怎麼?舫主捨不得了?」女子光腳而立,長長的裙擺有一半還落在榻上。她一手繞著自己的頭髮,一手指放在男子的胸口用力的一戳,「我還指望著有一天舫主主肯把這裡也給了我呢。」
男子冷冰冰的笑了一笑,暖閣雖暖,卻半點也融不化他的眼睛。
「閣主,牡丹夫人。舫內闖進一個小叫花子,滿臉的血,不知是從哪來的。」一個十七八歲摸樣的穿著白色衣裙的女子進入暖閣,不慌不忙的稟告道。
男子不為所動,揚了揚手道:「清出去。」
「是。」
鳥鳴聲聲落入月兒的耳畔,終於,她緩緩的張開了眼睛。這是什麼地方?怎麼會這麼暖和?有這麼多好看的花。她多想多看這閣中景像兩眼,可是卻被四個著白色衣裙的女子擋住了視線。
「怎麼進來的就怎麼出去吧,我們花舫是不收留乞丐的。」一個鵝蛋臉龐的俏姑娘說道。
月兒心中一緊,自己究竟是闖進了什麼地方?末要惹禍才好啊。
「是,我這就走。」月兒忙點點頭,她掙扎著站起身,晃晃悠悠的朝大門走去。
花舫的大門雖看似莊嚴樸素,但是來過這裡的人都知道,花舫花舫,當然是以它四季不敗的鮮花聞名,當然他所吸引人的地方不只是滿園春色,更有那比花還要嬌媚的姑娘。花舫中的姑娘皆以「花」為姓,以花名為名字。這些姑娘可與你下棋,與你賞花,與你研究詩詞書畫,比那青樓女子多了三分嫵媚,又比名門千金多了五分優雅。多少達官貴人慕名而來,來了便不想走了。
如此迷人的地方當然也會使月兒沉醉其間不能自拔,此時的她雙眼被急促快要開在牆外的薔薇花吸引住了。那是一大片白色的薔薇花,花枝帶刺,花瓣層疊,白的像是天上的雲彩。月兒不由的伸出手,想去摸一摸那薔薇花。
「你幹什麼?」清靈靈卻又不失霸道的聲音令月兒一陣,她抬起頭,看到一個仙子摸樣的女人正款款打閣梯走下。眾白衣女子福了福身子起身道:「牡丹夫人。」
這個剛剛與白衣男子下棋的牡丹夫人,便是花舫裡面的頭牌,花中仙,花牡丹。
花牡丹不再說話,垂著眼睛盯著眼前的這個小乞丐,這樣的一個人出現在花舫,真是晦氣。
「我,我只是……很喜歡……那花。」月兒搓著衣角,吞吞吐吐的說道。
「她喜歡便送她一支罷了。」白髮舫主悠然而來,手裡多了一把折扇。
月兒偷偷的把目光轉向那男子,咦?真是奇怪,看相貌甚是年輕,怎麼頭髮已經花白了呢?難道他是吃了什麼仙丹妙藥,才保住這樣俊朗的容顏嗎?
白髮男子也正打量著月兒,只見她手腳皆有凍瘡,嘴角上掛著絲絲血色,額頭上也被血模糊成了一團。頭髮散亂入草窩,臉上也髒兮兮的,唯有那一雙眼睛,乾淨而澄澈。
他閱人無數,一眼便知道眼前的女孩定有著超凡脫俗的相貌,只是生生的被她乞丐的身份給掩蓋住了。話說回來,花舫的眾仙子,哪一個不是有著悲涼婉淒的過去。更關鍵的是,她是個毫無心機的單純的女子。這樣的人,更好控制。
「把她帶入後閣,收拾妥當養好傷,等著我的吩咐。」他命令道。
月兒聽罷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好奇,她喜歡這個地方。
待月兒離開了前閣,花牡丹才不滿意的說道,「舫主主又要種花了?」
「好花還需良土,牡丹,你無需知道那麼多。」白衣男子留下一言,便一個轉身,飛轉到閣樓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