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言不知道自己是從哪裡聽過這麼一句話,說是人死後,如果靈魂找不到歸路,便會一直飄蕩,直到她找到了真正的家,也就是她所謂的歸路為止。
她不知道自從自己「死去」以後,她的靈魂究竟在這人世間飄蕩了多久。
她以為,這回是真的回不去,更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前方是白茫茫的霧氣,後方是一望無垠的雲層,她看不見一個人,甚至摸不到一個實物,可以支撐住她居無定所的靈魂。
她的耳邊,是呼呼的風聲,刮得她的臉頰生疼。
她想要尖叫,想要吶喊,卻只是徒勞,因為,無論她多麼大聲地宣洩心中的恐懼,得到的,都只剩下那無邊無際的回音。
「這裡究竟是哪裡?有沒有人?到底有沒有人啊?」
妙言感覺自己置身於半空中,她渴望著陸地,渴望回到那個她所熟識的地方。
「我是不是真的死了?」
「到底有沒有人能夠回答我的問題啊?」
這一刻,她終於明白,人世間最可怕的不是死亡,不是訣別,也不是分離,而是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不知道下一秒,等待著她的究竟是什麼。
她不要像個傻子一般的自言自語,她不要不明不白地存活於這個虛幻的世界裡,她想要回去,回到西武絕的身邊,回到那個她所熱愛的世界!
不知道這樣漂浮了多久,或許是一天,或許是兩天,又或許是一個月……連她自己都不曾知曉。
先開始她還會呼叫,到了最後,她甚至連說話都省了,因為,她早已習慣了,沒人會回復她的話,沒人會幫她,甚至,她所能做的,只剩下等待……
在妙言幾乎絕望了的同時,她的眼前,竟是奇跡般的出現了一道亮光,緊接著而來的,便是一個似男似女的聲響,對著她道,「你想出去嗎?我可以帶你出去,不過,你得答應我三個條件。」
原來如此,這個怪物將自己困在這裡這麼久,幾乎要到她絕望的時候,才肯出手相救,要她應允他三個條件,無非是料定了妙言早已被這無望的感覺磨平了稜角,此刻但凡有任何一種方式能帶她走出這裡,她都願意一試!
「你說吧,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願意答應你。」
「很好。」
「第一個,我要你承諾,這一生,不論幸還是不幸,都不可以再尋死!」
妙言渾身一怔,不明白這個怪物究竟是用意為何,但既然是對她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她當然會答應,她才沒有這麼傻,死過一次,還要去死第二次,這種無望的等待,簡直是比死還難受。
「我答應。」
「好,第二個,我希望你記住,走出了這裡,不允許向任何人提起見到我的事情。」
「我本就不是什麼多嘴之人,定不會胡言亂語,對於你,我也並無好奇心可言。」
妙言淡淡抬眸,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第三……我要你將愛情裡,所有關於美好的瞬間,都給我。」
「什麼意思?」
妙言疑惑地抬頭。
「很簡單,就是把你關於西武絕美好的回憶,都給我,而你腦中,將只剩下對他的仇恨與掙扎。」
「我不懂,這樣對你有何好處?」
「這個你自是不用明白,你只用回答我,答應或是不答應,只要你答應了這最後的一個條件,你就能夠回到武聖,回到西武絕的身邊,重新獲得新生。」
「……這麼說,如果我這次回去了,將只剩下對他的恨?那麼,我是不是會殺死他,或是愛上別人?」
「天機不可洩露,我只能說,這也算是給你們倆的一個考驗,如果愛得深刻,就算是遺忘了美好的瞬間,也可以撿回來,創造新的回憶,只是看你敢不敢,有沒有這個信心,和他重新開始。」
妙言聞言,陷入了一片迷茫……
如果她答應了,就可以回到西武絕的身邊了,但是她很瞭解自己的個性,自己是個愛憎分明的女子,如果對於西武絕只剩下恨,那麼,她很有可能會選擇報復,殺了西武絕,到了最後,也只剩後悔莫及,所以,就算她回去了,又有何意義?難道上天是故意要讓他們相愛的兩人互相折磨,直至死亡嗎?
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他們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這一步,如果又要重新來過,那麼以前的那些美好又算是什麼呢?
但是,倔強地選擇留下,留在這個不知道是什麼地方的空間裡,她就連再見西武絕的機會也沒了,又何談重新開始呢?
所以,她還是要走,必須得走,也要堅信,堅信自己的愛,堅信西武絕,堅信他們之間能夠回到最初,重拾真愛!
如果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新一輪的考驗,那麼,她接受挑戰,只希望到最後,她能獲得愛情,獲得幸福,獲得從前所沒有的美好人生!
「你考慮好了沒?我數三聲,也是你最後的機會。」
怪物開始發話了,他的口中冷漠無情地吐出一個個數字,「三……二……」
「我答應!」
這一刻,妙言的眼裡,有著從未有過的堅定。
「很好,我現在就送你回去。」
怪物雙手一揮,妙言瞬間失去了所有意識。
妙言的腦海中,不斷回放著那些和西武絕在一起時的甜蜜,快樂,美好的瞬間,卻任由她無論如何去觸碰,都無法真正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漸漸地,她感覺胸腔內彷彿被千萬隻手擠壓一般,喘不上氣。
她拚命地睜開眼,只剩一片冷然。
那樣冰冷的神情,如若寒霜,隔絕了世間的一切,令她越發的遺世而獨立。
大腦快速運轉,妙言順著光亮看上去,才明白,這一刻自己究竟在哪裡。
她的身子被西武絕牢牢地抱在懷裡,此刻的西武絕已經失去了知覺,漸漸下沉的身子,驗證了他的昏厥。
「哼,想不到你這狠心的男人,就算是死,也要拉著我一起陪葬!」
妙言的口中所吐出的再也不是那些柔情蜜意,剩下的只是一片冰冷,那些美好的回憶,順著她回來的路,都已一一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