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武絕的身形晃動,還好身旁的侍衛從後面扶住了他,不然,他這麼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在如此短暫的瞬間,還真會直直跌坐在地。
「這麼說,保孩子,大人必死無疑?」
「是。」太醫面露惋惜地回應道,「皇上,娘娘現在還很年輕,想要再次懷孕,並不是什麼難事,所以,這一胎,打掉了,也無需太過傷感。」
是啊!打掉了這一個孩子,他們還可能有無數個孩子,可是,誰又會懂,這一胎究竟意味著什麼?又含帶了他們多少初為人父人母的喜悅與期待啊!
「朕知道了,今日之事,不許向任何人提起,尤其是黎妃娘娘,如若被朕發現,有誰亂嚼舌根,朕會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是,是,臣等謹遵皇上吩咐。定當守口如瓶!」
眾人跪地。
西武絕疲憊地揮了揮手,「你們先下去吧,讓朕一個人好好靜靜。」
人影陸陸續續離去,滿室明媚的光芒,抬頭,西武絕才發覺,原來已是第二日。
手掌緩緩抬起,無論他如此緊閉,都會有陽光,稀稀疏疏地從他手中的縫隙間溜走。
留不住了,終究還是留不住……
此刻,他該有多痛——無人知曉。
高大的身影,無力地跪坐在妙言昏迷的床前,滿含痛楚地啜泣,「怎麼辦?朕到底該怎麼辦?!妙言,妙言……」
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這樣失控淚流,誰又會想到,這樣一個強大的男人,竟然會哭得如同個孩子般不知所措。
「朕以為,所有的事情都過去了,只要朕足夠強大,就能保護你,讓你永遠避免一切苦楚災難,卻不想,朕就連你何時中毒,如何中毒,中的是什麼毒,都不知曉,這樣的無助與無能,朕該如何釋懷?」
「我們的寶寶,應該像你一般美麗,聰慧,像朕一般俯瞰天下,朕會教會他很多很多,讓他有一個幸福的家庭,疼他寵他……嗚嗚……」
說到最後,西武絕實在是泣不成聲,摀住嘴巴,他嗚咽著,低吼沉痛。
今日,駐守在寢宮外的所有侍衛宮女,都能聽見屋內,那男人悲痛欲絕的低吼與哭聲。
那樣一個從來都是喜怒不幸於色的男人,竟會如此痛哭出聲,就算是再明媚的陽光,也無法遮蓋住他心尖上的哀戚。
妙言悠悠轉醒時,已是傍晚,穩了穩心神,看著熟悉的寢宮,輕輕吐氣。
她終究還是撐到極限回來了,安全了,也溫暖了她的整顆心,只因,這裡是她的家,那個有她心愛男人的家。
支起身子,妙言扶住床沿,穿了鞋,踏著緩慢的腳步,離了床。
夜很黑,宮內的燭火通名,只見男人背手而立,呆呆地看著天上的一輪彎月,有些出神。
他的背影落寞,含帶著無限的淒楚,妙言心中一痛,為這樣的西武絕感到心疼,雙手不由自主地從背後環住了他的腰,「在這發什麼呆呢?」
她從來都不會安慰人,但此刻,她卻只想用自己最大的努力,帶給他一絲絲所謂的溫暖。
西武絕揉了揉哭得發紅的雙眼,輕咳著緩和那嘶啞的聲線,咧開嘴角,勉力牽扯出一絲笑意,回眸,「不知不覺就發起了呆,也沒想什麼,就是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妙言還是頭一次聽著西武絕語無倫次,鬼怪異常的話語,竟有些怔忡不已,這不是她印象中的西武絕,那個條理清晰,鎮定從容,不行於色的男子。
「你怎麼了?眼眶都紅了,莫不是哭了吧?」
妙言的聲音裡,滿含著擔憂。
就是因為這樣脆弱的西武絕,太少見,以至於,她開始擔憂起這樣神色異常的西武絕來。
「沒事,朕就是一晚沒怎麼睡,眼睛裡充血,所以,才看上去像是哭過一樣。」
的確啊!一晚沒睡,也哭了一晚。
「是不是在擔心我?別擔心啦,我身體好的狠,肯定是最近體力消耗比較大,所以就暈倒了,下次肯定不會再出現這種情況了。」
體力消耗較大?呵呵……西武絕在心中苦笑,如果真的是像她所說的這樣,該有多好!
「是啊,多休息一會兒,就會好的。」
西武絕理清思緒,順著妙言的安慰話語,編了個謊言。
妙言不疑有他,淡笑著挽住西武絕的臂彎,「那就對了啊,幹嘛愁眉苦臉的,來,笑一個。」
她輕聲撒嬌,討好嬉笑的語氣,終究還是取悅了西武絕,低沉入耳的笑聲,一陣陣傳來。
二人默默相視,眼神間的溫情無限。
「妙言……我……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幹嘛弄得這麼拘束?」
妙言好笑地睇著西武絕半是嚴肅,半是擔憂的表情,不禁調皮地吐了吐舌頭。
「你……喜歡……喜歡小孩嗎?」
「小孩?」妙言支著下巴,若有所思地道,「談不上喜歡,也談不上不喜歡。怎麼了?為何要這麼問?難道……你不喜歡孩子?」
「不!」
西武絕果斷地否決了。
「幹嘛嚇我啊?聲音大得都快震聾了我,我就是隨口問問啊,你何必這麼當真?」
西武絕有苦說不出地假笑,「是朕不對,反應太過了。」
既然你談不上很喜歡,那麼,這個孩子打掉了,你也不會太過難過傷心了吧?
「總覺得你今天怪怪的,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妙言狐疑地睇著眼前的西武絕。
「沒有。你想多了,還是好好休息一會兒吧。」
「嗯。」
「妙言。」
「嗯?」
西武絕想了整整一個晚上,像妙言這麼心思透亮的女子,如果要暗地裡,哄著她喝了那墮胎的湯藥,肯定是不可能得手的,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找個借口,伺機打掉她肚子裡的孩子。
只是,那樣的話,或許,身邊的女人,會憎恨他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