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裡,突然發出一聲厲吼,驚得聖靈桀本就睡得不安穩的身子直直跳起,「不好!方言!」
順著聲音的源頭,聖靈桀幾乎是隨意披了件單衣,用盡全部的輕功,飛速闖進,踢開了妙言的房門。
看著月光下,那側身而坐的身影,小小的頭顱,埋入膝蓋之間,全身蜷縮成一團,微微抽搐著,聖靈桀竟覺得,他一生的目光,再也無法從這樣一個男人的身上移開了,不論他是男是女,是鬼是神,不可否認,對於這個男人,聖靈桀動心了……
緩緩靠近,他竟然有絲害怕驚擾了她,「方……方言……」
嘴唇呢喃,卻不知此刻該說些什麼。
妙言聞聲抬眸,滿眼的哀傷,直刺聖靈桀心間。
「將軍。」
淡淡一笑,妙言偏著腦袋,伸出手臂,再也無法隱忍地撲進了他的懷裡。
聖靈桀全身僵硬,血液瞬間逆流,甚至是凍結……
「方……方言……」他手足無措地撐著雙臂,不知該回抱住這瘦弱的身體,還是該硬生生地將她推開。
「別動,一下下,就一下下便好。」
此刻,她只想找那麼一個人,陪著她,任由她狠狠地哭一場。
一直以來,她都是一個人,撐得那麼累,那麼苦……甚至在紅夜死前,明明那麼痛楚,卻只能強忍住眼淚,不讓自己的哀傷洩漏於人,而今呢?她累了……真的累了……
那麼,就讓她放肆地哭一場吧……哭過之後,她還是那個無堅不摧,只有目的,沒有過程的方妙言。
「嗚嗚……嗚嗚……」她的哭聲斷斷續續地傳來,熨燙了他整整的一顆心,終究,他還是敗了,反手牢牢地回抱住妙言。
兩個本該是大男人的「男人」,竟以如此怪異的姿勢,抱在了一起。
究竟會有多痛,讓妙言連她固有的理智與堅強,在這一刻,都全數瓦解了……
而她卻不知,這樣的痛,只能算是她人生中的一個開始罷了……
日後的痛,遠比這次的傷害,更為歇斯底里……
不知道過了多久,甚至在聖靈桀的手臂早已麻痺,妙言才緩緩地推開了他,擦拭著臉上的淚水。
「方言……你……你沒事吧?」
聖靈桀頭一次覺得,為何安慰一個人會這麼難?
妙言無所謂地聳聳肩,「沒事啦,我都哭出來了。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調理好身子,為南苑國效力。」
是的,她終究還是不能忘記自己此次遠赴而來的目的,更無法忘懷,紅夜死的那天,那無怨無悔的神情。
「嗯,等你的病好了,本將軍正式帶你入營。」
妙言聞言,呆愣了數秒,才咧嘴一笑,「謝……謝謝將軍。」
她眼裡那欣喜的表情,展露無疑,看著妙言如此開懷的模樣,聖靈桀竟會覺得,此生如若能令她快樂,要他做什麼都可以。
只是,可笑的是,他竟然會愛上一個男人,卻無法說出口,怕說出口後,嚇到了妙言,便只能將這份愛徹底地埋藏在心裡。
費盡了千山萬水,終於,她又向前踏了一步。
「那……那你好生歇息吧,本將軍也不打擾你了,等你身體好些了,再去軍營報到吧。」
「是,將軍。」
妙言低低點頭,聖靈桀拉開房門,不捨地看著妙言一眼,便離去了。
深深的疲憊再次席捲而來,妙言緩緩躺下,睜著眼睛,怎麼也睡不著。
「嘶嘶……」一旁窗門外,陣陣異動。
妙言驚得挑起身子,打開窗門,「誰?」
「噓,皇嫂,是我。」西武厲壓低聲音,邪笑著。
妙言一驚,緊蹙眉頭,「你怎麼來了?」
「皇嫂,你總得先讓我進去再說吧。」西武厲有些尷尬於自己此刻的動作,一手撐著窗戶,一手拖著窗沿。
妙言心不甘情不願地讓開身子,西武厲見狀,靈敏一躍,便跳進了妙言的房間。
「現在可以說了吧?」
妙言淡淡的聲線,含帶著絲絲虛弱。
「皇嫂傷得很重嗎?」西武厲看著眼前那近乎透明的臉頰,心中的疼惜更甚。
「無礙,說吧,是不是西武絕又讓你帶什麼消息給我,或是吩咐你帶給我什麼口信命令之類的?」妙言的話語中不無嘲諷。
「與皇兄無關,是我自己想來擔憂皇嫂的病情,順便來看看罷了。」
妙言心中一片悲涼,就連西武厲都知道自己受傷嚴重,那麼,西武絕又豈會不知?唯一的解釋,便是——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從頭到尾,他都是在利用自己!
「哦?王爺請回吧,妙言可擔待不起你的擔心。」
「皇嫂,你一定要這麼拒人於千里之外嗎?」
妙言回頭怒視,「西武厲,少跟我在這裡說什麼大道理!本宮一人對戰,忍痛傷害紅夜的時候,你在哪裡?本宮舊傷未癒,又添新傷的時候,你又在哪裡?現在說得輕巧了?本宮不趕你走,已經算是仁慈了!本宮為你們武聖王朝所做的付出,你們就算十輩子也償還不了!」
妙言的話語中,含帶了濃濃的諷刺與責備,是真的覺得不值吧?所以,才會那麼抗拒武聖王朝的每一個人。
付出太多,毫無回報,只剩傷痛,何人不怨?
「臣弟知道皇嫂為本朝所做的,本朝可能一輩子都償還不了,但是,皇嫂,臣弟想讓你永遠記住,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們,還有整個武聖王朝,都在默默地關注你,支持著你!」
「關注?關注我怎麼死的?支持?在我孤身一人,潛入敵軍的時候,你們那些所謂的支持又在哪裡?少在這裡說些好聽的,本宮不是傻瓜,你回宮替本宮告訴西武絕,這一世,我方妙言再也不會愛,是他親手殺死了我心中的那份愛,我與他再無瓜葛!」
一字一句,說出的話,痛著的何止是聽的人,更是說的人,整整一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