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故事多……」孟麗君的歌曲從路邊的影像店裡悠揚委婉的飄逸出來,原來每逢聽到這首歌曲,張夢陽的心情總是能晴空萬里。隨著時間的陰雲密佈,這首歌曲,張夢陽現在聽起來,乏味以極。再也提不起來心情。倒不是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改變了當初的情趣,只因生活的壓力,張夢陽已沒有了年少輕狂時的輕鬆感。
當年的張夢陽,號稱——瀟灑倜儻美少年,英俊帥哥小飛龍。出生於幹部家庭的張夢陽,從小衣食無憂,可謂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高中畢業後,張夢陽按照父母的安排,上了師範類學校,畢業後好接作為教師母親的班,誰知計劃趕不上變化,張夢陽畢業後,接班制度取消,張夢陽被「一刀砍」在了編製性工作的門外,一切都隨之而改變了。
張夢陽父親臨時給張夢陽安排在一基層單位裡上班,等待機會再安排妥當。這一等,就沒了期限,直到父親去世。
父親的去世,徹底讓張夢陽體驗到了什麼叫做世態炎涼。
張夢陽作為一般的工作人員,在父親生前安排的單位裡,已工作有7個年頭了,由於單位的差勁,工資的低廉,張夢陽到現在連媳婦也沒有說上。作為家裡三代單傳的張夢陽,他的婚事可急壞了張夢陽已退休的母親。可是母親對未來兒媳婦的要求,是高不攀低不就的,於是就給耽擱了下來。
將近而立之年的張夢陽,倒徹底放下了「幹部子弟」的身份和架子,張夢陽知道,哪個女孩要是真的嫁給了自己,那就可惜了她這個人了。
現在,母親的要求也開始一再的放低了,卻也無濟於事了。張夢陽已晉陞為「大聖」級別人物。
這日午後,張夢陽不知不覺走到河邊,看著這越來越渾濁的淮河水,張夢陽的心情更加的鬱鬱了。張夢陽點上顆煙,回籠後吐出一片煙霧。張夢陽摸了摸口袋,還有七十多塊錢,還夠喝杯小酒的,想想已經和高翔很久沒有聯繫了,張夢陽就打了個電話給高翔。
高大帥氣,性格沉穩的高翔,是張夢陽的發小,比張夢陽只小幾個月,卻比張夢陽要顯得成熟多了。兩人從小學到初中一直同班。初中畢業後,高翔也是按照父母的安排上了衛校,現在一家鄉鎮醫院裡上班,參加工作的時間比張夢陽略早些,現已是院裡的骨幹,院長的左右手。隨著醫院的改革和政策的走向,工作身份也已轉為事業編製性質,工資已是張夢陽的三倍。
盛夏的季節裡,天黑的晚,都快八點了,還如同冬季裡的五點來望。張夢陽早已在人山人海的大排檔裡坐下了。點了一份扎啤,兩盤菜,一素拼、一葷拼。放下電話,張夢陽心裡很不爽,要是個女的還好意思讓等,這都多長時間了!
終於看見高翔人影了,張夢陽站起來喊道:「翔子,這來!」高翔吸著煙,提了個手袋往張夢陽這邊走來。
這家大排檔的胖老闆,看見又來了一個人,趕緊上來問還要點什麼。張夢陽問道:「翔子,你看看還加點什麼菜?」高翔彈了彈煙灰,慢條斯理的說道:「來個炒肚片,嗯,一份鴨脖子,再來一盤龍蝦,先就這樣吧,不夠了再叫。」胖老闆陪笑著,瞇縫著雙眼,記下了菜單,道聲:「好勒!」便退下了。
點完菜,高翔慢悠悠從手袋裡拿出一瓶白酒,道:「這酒還不錯。」張夢陽拿過白酒瓶看了看,問道:「這酒要幾十塊錢吧?」
「飯店裡要一百二,一瓶。」
「靠,這麼貴呀!對了,弟妹呢?」張夢陽又問道。
「回家帶孩子去了。」
「你父母不是帶著嗎,快把弟妹喊來,這麼多菜,就我們倆怎麼吃的完。」
「算了,有她在這,哪能喝的痛快?」
「也是,好,今天就沖這瓶好酒,不醉不歸!」
高翔笑道:「你自己喝一瓶也不會醉,這點酒還能把你喝醉了。」
「哎,現在不行了。上大學的時候,天天踢球,身體素質好,這天天在辦公室裡打材料搞滴,都殘了。半斤足夠了。」
高翔道:「先喝著白酒再說吧。」
二兩多的杯子斟滿,張夢陽端起來,先干為盡。放下酒杯,看看高翔只深喝了一口,張夢陽打起手式來嚷道:「不行不行,干了。」
高翔遞過來一支煙,道:「還說你不行,這酒量還不行?咱慢慢喝,我可喝不了快酒。」
張夢陽捏起一隻龍蝦,邊吃邊道:「好,慢慢喝,我先倒上等你。」
「能者多勞嘛,你就別謙虛了。」
張夢陽笑著道:「行,這麼好的酒,那你就吃虧點吧,我多喝點。咱慢慢喝,喝完白的再喝啤的。反正我晚上也沒有事。我是白天沒吊事,晚上吊沒事。哈哈……」
高翔端起來酒杯和張夢陽碰了一個,道:「你那工作怎麼樣了,原來不是說能進公務員編制的嗎?現在什麼個情況?」
「屁,還公務員,事業編製都做夢吧。當初雖然是我爸安排進這單位,那也是參加社會公開招聘,考試進來的,合同上說著,什麼事業編製,公務員待遇,狗屎。現在工資才漲到七百,還不如人家飯店服務員的收入高。真垃圾。」
張夢陽說起來這份工作,情緒很是激動。
「那就想點子做點別的事情吧,搞個停薪留職,做點生意不行嗎?」
「我靠!翔子,你說做生意這麼好做的?沒有資本,就空手套白狼?現在可不是改革開放初期的年代了。再說,停薪留職?想都別想,沒門!還有,我爸這一去,人脈也沒了,做生意?談何容易。」
張夢陽和高翔碰了一杯,張夢陽接著道:「唉,你別看這份工作不咋地,你不幹有人干,咱們不是就人多嘛。」
「還有人願意幹這『三無』工作?」高翔啃著鴨脖子問道。
「那是,別看工資低,茲不住有適合干的人啊。現在工作這麼難找,社會閒散人員多了,現在這工作又不需要什麼學歷,技術和年齡都無限制,是個人就能幹!特別是那些家庭主婦,又不指望賺錢養家,進來上班也好打發了多餘的時光,還能利用工作關係辦點私事。平常人來辦事很難,自己在單位裡上班,那就好辦多了。各種優惠的政策、補助,那不還緊自己的來,工作又很瑣碎,真的太適合中年婦女們干了。整個單位裡,只有三個男的,除了兩個領導就是我,其餘皆阿姨輩朝上走的。這倒好,我成了免費的最佳勞動力。凡是體力活都快成我『專利』了……」張夢陽嘮叨著不停。
「來,走一個。」高翔端起酒杯,打斷了張夢陽的嘮叨。
「哎呦!這不是翔子嘛,怎麼今天這麼有雅興,喝著呢。」說話這人不知從哪裡竄了出來,端著個酒杯,站在高翔身邊。
這就是大排檔的特色,大家都在露天下坐著,一個不注意就能碰上熟人。
經過介紹,張夢陽知道了,此人在某事業單位裡上班,名叫甄幡。張夢陽和甄幡寒暄了幾句,以為他要走人,誰知甄幡此人倒是個自來熟,也不用讓,便自己坐了下來,先是和高翔干了自帶杯子中的酒,接著就拿起桌上的酒瓶,自斟起來。甄幡給自己杯中倒滿酒後,問張夢陽道:「兄弟在什麼單位裡就職啊?什麼職務啊?」
「基層單位,就一般工作人員。」
「哦,慢慢來,來,咱倆走一個。」說完,甄幡自顧的先喝了一口,放下酒杯,捏起一隻龍蝦吃了起來。隨後轉頭和高翔聊了起來。
三人就這樣吃吃喝喝,很快酒都喝完了。甄幡意猶未盡,喊胖老闆上扎啤。這家大排檔生意旺盛,扎啤都賣光了,只有上四塊錢一瓶的啤酒了。
人有三急,張夢陽來到一拐角無人處小便,數了數口袋裡的錢,心下想這怎麼辦。不過張夢陽也不是太愁,他知道結賬的時候,高翔會主動攔下來的,不用慌了。張夢陽小便後回來一看,高翔不見了。甄幡倒還在大吃大喝。張夢陽一問,甄幡道高翔有事先走了。張夢陽有點頹廢的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酒,隨後,張夢陽端起酒杯來,敬到甄幡面前道:「兄弟,走一個。」
甄幡放下筷子道:「不喝了,我也要回去了,那邊桌子上朋友們還在等我呢。」
說著甄幡就站了起來要走。張夢陽不知突然哪裡來的狠勁,拿起桌子上的空酒瓶「砰」的一聲砸在了甄幡的頭上,罵道:「你丫的,敬酒不吃吃罰酒是吧!」
甄幡個頭雖然比高翔要矮點,可還比張夢陽略高點,體型也略寬闊些,真是死命的對打起來,他倆還真有得一拼。而張夢陽現在的氣勢,已經壓住了甄幡。
甄幡雙手捂著頭,抬起眼來看著張夢陽,甄幡剛要發作什麼,張夢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又一酒瓶砸來,只聽「砰」的一聲,這下見血了。張夢陽隨即道:「你丫的也不看看老子是在什麼地方混的,什麼三教九流的,爺沒見過?什麼人渣敗類的,老子那沒有?就你這樣的貨色,爺見多了!還不知道你這種東西什麼路子?當老子白幹了7年啊,你丫的什麼東西!」說著張夢陽上去就是對甄幡一頓拳打腳踢。
四周的吃客們喝著酒,吃著菜,還不時發出一些「哎呀,咦!」的聲音來。
有些女同志們看到這「血腥」的場面直是搖頭,還有的女孩們,躲躲閃閃的低著頭不敢看,卻又忍不住的偷瞄著。
甄幡的哀叫和告饒聲,更是增添了吃客們的興致,舉目四望,很多年輕人,都是拿著酒瓶吹了起來,眼角餘光基本集中於張夢陽這裡。
看著差不多了,這家大排檔的胖老闆上來勸了幾句,張夢陽也就借坡下驢的作罷了。張夢陽點上顆煙,深吸一口,慢悠悠的就要走了,剛走了幾步,張夢陽又回過頭來,用食指指著躺在地上的甄幡,惡狠狠的道:「你丫的大SB,讓你跟我裝孫子,別讓我再看見你,見你一次,打你一次!」說完,張夢陽頭也不回的走了。張夢陽走的很瀟灑,有點像是在走「星光大道」的感覺。
張夢陽離去片刻後,甄幡從地上爬了起來,啐了一口帶血的吐沫,惡狠狠望著張夢陽離去的方向,發狠道:「行,孫子!你不就是在那個什麼基層單位裡上班的嗎,明天,明天老子就會讓你知道,馬王爺究竟是幾隻眼!」
甄幡邊說著,便要離去。胖老闆擋住了甄幡的去路,要甄幡結賬。甄幡吼道:「這又不是我擺的飯局,管我屁事。該找誰找誰……」
甄幡的話還沒有說完,只聽「啪」的一聲,臉上著實挨了一巴掌。這端鍋爆炒的手,繭厚皮粗的,一巴掌差點沒把甄幡又給扇趴下了,甄幡的嘴角卻再次的溢出了鮮血。
扇了甄幡一巴掌後,只聽這家大排檔的胖老闆深沉的問道:「你給不給?」
甄幡驚恐的望著胖老闆一會兒,服軟了。甄幡邊掏錢邊嘀咕著:「你這也太不講理了,又不是我請客吃飯,我就是過來坐坐,怎麼見誰問誰要錢,這關我什麼事,憑什麼找我結賬……」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