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倭令 第5卷 三十八,粉墨登場·二、
    「二爺,我在哩。」

    「我看你明天一早趕到北平,把那幾個娃娃接回來吧。」

    團副一怔,怎麼,才送走,又要接回來?二爺怕寂寞了?小鬼子橫行,宛平群魔亂舞呵。

    容不得他多想,二爺又說:「去吧,明早一早去吧,我想他們啊,都是桂府的後代,死也要死在一塊。」

    「好的,二爺放心,我明天一早去便是了。」

    三姨太放了二爺,用大毛巾細細的替他擦拭著面孔:「二爺,休息吧,別擔心,或許你一覺醒來,二人就站在了你面前呢。」,逐向眾人揮揮手,眾人散去。

    「二爺,幾個娃娃都接回來,那租用的房子」

    「退啦退啦,也沒幾個人啦,都接回來,要死我們都死在一起。」

    桂二爺不耐煩的的說:「不是在錢莊還有一點存款嗎?能取,你就取了全拿回來罷。」,團副點頭。

    夜晚,二爺心情煩悶,早早睡下了。

    可團副睡不著,往日桂三在,有時還跑進來咋咋呼呼的,扭著團副聊天論理玩兒。可現在,空無一人。

    團副躺一會兒,也覺煩悶,只得起來隨意到處走走。

    走到後院落,猛聽到幾條壓低了嗓門兒,正在爭執:「該我哩,我記著哩。」

    「放屁,昨晚上才輪到你,你又想上啦?」

    「輕點輕點,謹防被人聽見,大家都得掉腦袋瓜子了。」

    團副往地下一蹲,就地輕輕一滾,貼近了牆根:「那,我去啦,你們自已滅了燈睡,謹防真被人發現了,吃不了兜著走哩。」

    一個人影出了宿舍,晃晃蕩蕩,偷偷摸摸的朝廚房摸去。

    團副緊盯住黑影進了宛兒的屋,大約半個時辰,黑影溜了出來。這廝快樂的哼哼著,朝自已的小房摸去。冷不防頸椎被人一扭,來不及叫嚷便倒了下地。

    團副在他溜下地之前,一把拎住輕輕一縱,提回了自已房間。

    「小子,想死想活?」

    「想活哩,我想活哩,饒了我吧。」

    團副也不開燈,摸著黑準確無誤的踢踢他腦袋瓜子:

    「小子,知道我是誰了吧?快,細細招來。如要亂編亂造,今天就要了你的小命,說吧。」

    朝夕相處,那團丁那還豈有不知的?嚇得週身亂抖,一字兒不留的全抖動出來了。這一說不要緊,直聽得團副瞠目結舌,半天做聲不得。

    原來那宛兒與眾團丁偷情,一晚一個,竟輪著把所有留下的五個團丁都拉上了勾。

    「這還了得?這還了得?」

    團副大怒,一腳踹去:「媽拉個巴子,老子真想廢了你。滾起來,回去告訴你那幾個雜毛,敢再與丫頭宛兒私通,在這桂府聲張,露半點口風,讓人查覺,明年的今日就是你們的忌日。」

    「團,團副,小人知道了。放心吧,我決不亂說,我們不敢亂說,再也不敢想好事兒了哩。」

    黑影在地下抖成一團,落到了這個個閻羅王手中,只得埋怨自已晦氣,不提。

    五更時分,團副蹦出了窗欞。一團黑影踩著一溜樹梢頭,直奔北平方向而去。

    當抵債丫頭菊花帶著三個孩子出現在桂二爺面前,不過是上午時分。「爺爺,爺爺,爺爺!」孩子們清脆的叫著,鬧著,小鳥一般撲上來。

    喜得二爺左攪右抱,拎起了三個小子:「讓我看看,讓爺爺看看。」

    不過才二個多月,就像分別了很久。三個小子都瘦啦,可精氣神還挺夠的,小鳥一般纏著桂二爺,纏得他眉開眼笑,哈哈不斷。

    未了,二爺朝抵債丫頭瞅瞅:「你就那個菊花?」

    「是我,二爺。」

    團副輕輕把她往二爺身前推推,接嘴道:「在北平,幾個孩子全靠了菊花,洗漱煮飯,生病穿衣。」

    二爺再細細看看她:「菊花,你行哩。當初,我還差點兒把你,唉,你不怪二爺吧?」,菊花搖搖頭,又忙點點頭,眼圈有些紅了,忙一口咬著了嘴唇。

    「呃,怎麼耿老大的太太和孩子咋沒回哩?」

    二爺想想,問:「人呢?」,菊花說:「她說什麼也不願意回了哩,說二爺雖是好人,可不自由,她就帶著二個孩子住在北平了。」

    「唉,這,這行嗎?」二爺發急了。

    耿老大,人稱「耿邊天」,一手鐵沙掌,天下無敵,專好打抱不平,是江湖上數得著的人物。

    二十五年前,發生在清未民初著名的「盜寶案」主角,即是此人。

    是年,綿延中國千年的封建專制統治,已益腐朽墜落,落入最後的瘋狂。官吏相貪,越演越烈。老天也來湊趣,湖北華北河北河南大旱,赤地千里,人相為食。

    而朝廷發出的脤災米糧,卻悉數進了貪官的腰包。

    一日,重兵把守的清廷內宮失竊,價值連城的珠寶盡失。隨後,這批已失竊並打有朝廷印記的珠寶,出現在各地珠寶行,換成銅錢熬成稀飯供廣大災民任意取用……

    當即,大內高手聞風而動,遍查天下,且不費吹灰之力就破了案。

    盜竊者,正是這位「耿邊天」!一場混戰,大內高手和官兵遺屍遍野,血流成河,終捉獲了「耿邊天」凌遲處死。

    「耿邊天」死後,一個月黑風高夜,一輛馬車停在了宛平桂二爺府前。

    刀車裡面,正是時年妙齡不過15的「耿邊天」太太,二爺命人找到了她。然後,任由住在桂府的耿太太自選夫婿,嫁人生子,就此老了下來。

    現在,驟然聽說她不願意回來了,二爺自然有些著急。

    「兵慌馬亂,婦道人家,生存難啊,不願意回來,必有道理。菊花,請告訴我,到底是為了什麼?」,菊花低聲道:「二十年前,風花秋月,二爺,這得怪你自已呵。」

    二爺聽了默言,半響不語。良久,說:「都過去這麼久啦,難為她還記得,這是個烈女子哩。」

    話說二爺收留了「耿邊天」太太,等於了結了自已對先輩的敬慕,盡了自已一番心意。從此,吩咐手下好好伺候她,不提。

    但是,落花無意,流水有情。時值青年的桂二爺英俊瀟灑,風流倜儻,舉手投足間儼然一股大家鄉紳風度。誰也沒有想到,妙齡不過15歲的「耿邊天」太太竟然愛上了他。

    顯然,這是一個在錯誤的地方發生的一個錯誤的愛情。桂二爺推金山,倒玉柱,自然婉言謝絕。二十年風雨如晦,沒想到這段孽愛竟然還如此深深的潛伏在她心中……

    只有夜深人靜時,一個無依無靠的女人偶爾相互敝開胸杯,又匆忙掩上,菊花才得以此窺到她內心的一絲隱秘。

    團副道:「二爺放心,未經你同意,存在錢莊能取出來的錢,都給予了她。北平滿城盡聞鬼聲。錢莊業已倒閉,幸好我找著了它的一個辦事處,總算是討回了點,就全給了她。」

    二爺點點頭,還未及說話,三姨太宛兒都聞訊過來,大家見了面,說了笑,笑了哭,一干人回後院去了,不提。

    可是,桂三和趙威仍沒回來。

    徵得二爺同意,團副就命那五個團丁,立即出門尋找,細細打聽,如有線索,馬上回告。眾團丁領命去了,等於是在宛平城灑下了尋人的大網。

    傍晚,五人回來了三人,另有三人不知去向。桂二爺團副正納悶間,有人叫門。團副命團丁讓他進來說話,並猜想來人一定與三個團丁的未回有關係,且看看再行下文。

    來人一身小鬼子布軍裝,拎著把王八盒子,下著條麻花綢褲,整個給人感覺不倫不類的。

    「你就是團副?」

    來人大咧咧的一擺腦袋瓜子,光頭上下豎著二道惡眉,「我就是,你有事兒嗎?」,「本爺是皇協軍一小隊小隊長,你的團丁,圖謀不軌,被本軍抓了起來。」

    咋?多久又竄出了個「皇協軍」?

    正在閉眼養神的桂二爺睜開眼睛:「皇協軍?什麼皇協軍?多久成立的?我們都不知道哩,誰是你們的頭?」

    「我們的頭?」

    來人一亮嗓門兒,掄起了王八盒子:「說出來嚇死你。」來人故意賣關子,喝道:「讓桂二爺出來和我說話,你問我,你算老幾?」

    團副說:「他就是桂二爺,不信?想比試比試?」

    誰知這廝聞訊一笑,將王八盒子在自已腰間插了,倒背著雙手,繞著二爺走了一圈。突然止步,提起雙拳,嗨的地聲分別朝二爺的上下三路襲來。

    二爺穩穩而坐,並不防衛。

    而打來的雙拳擊在二爺身上,卻軟綿綿的拔不出來了。突然就被二爺的身體牢牢吸住,掙扎不脫。

    「你們頭兒是誰?」

    二爺淡淡道,端起茶碗呷口茶水。這廝雙拳被吸住,掙扎得個臉紅脖子粗,狼狽不堪:「放,放了我,哎喲,放了我。」

    「是誰?」

    二爺抬抬身,欲站起來,那廝就跟著墊腳尖歪眼睛的:「哎喲,放了我,快放了我,求求你了,是,是王雙炮。」

    二爺怔怔,復坐下,拉著這廝也皺巴巴著眉睫跪下:「二爺,我沒說謊,真是北山王雙炮,才,才投的皇軍。」

    二爺一鬆氣,這廝呯的撤回了拳頭,跌跌撞撞的栽倒在地上。

    團副盯住了他:「說吧,到底怎麼回事兒?」,沒想到來人呼地就扯出了王八盒子,嘩啦啦,一推,子彈上膛,瞄準團副和二爺。

    團丁一激靈,迅雷不及掩耳順起「漢陽造」拉開槍栓,也直直的瞄準他。

    團副好奇的打量著皇協軍,不管李富貴或是柴進上門,當著桂二爺的面表面上總是客客氣氣的。可這皇協軍,咋?故意來個下馬威?

    「別以為別人怕你桂二爺,我們皇協軍也怕?告訴你吧,王司令本想親自前來,因為臨時有事兒,就委派了我來。

    你的團丁是非法持槍的破壞份子,影響治安秩序,現正關在我們司令部烤大煙哩。怎麼樣,不去欣賞欣賞?」

    二爺和團副對望一眼,明白這個皇協軍傳達了二個信息。

    松尾要將桂府裡的男丁全部驅逐,對桂二爺採取越來越嚴厲的措拖。桂二爺不慌不忙的站起來,對團副道:「那我們就走吧,到皇協軍司令部看看去。」

    二人跨出桂府大門,赫然發現二十幾個皇協軍提槍拎炮,殺氣騰騰的包圍了桂府。

    街上的行人,都被嚇得離得遠遠地瞅著。幾個城防隊的隊丁,肩捎帶著老套筒,吊兒郎當的的抄著雙手,在一旁看熱鬧。

    二爺怒了,駐足道:「怎麼?欺人不踩龍頭,打狗需看主人,這麼多皇協軍圍著我桂府幹什麼?撤了!」

    領頭的小隊長冷冷的瞅瞅二爺和團副,拉長聲音說:「我們只聽王司令的命令,至於你」,話沒說完,整個人就突然軟綿綿的飛了出去。

    好英雄,二爺聲色不動,一口氣咬住這倒霉鬼死屍當棒掄,撲撲撲,逐一打去。剎那間,所有的皇協軍都被這死鬼打倒在地,缺胳膊斷腿兒的,一時,鬼哭狼嚎,慘叫聲聲。

    可是,到底這些不是從前的李富貴或現在的柴進,畢竟是北山殺人越貨嗜血如魔的慣匪,那心狠手辣和強悍膽氣,自不待言。

    儘管被摔在地上,竟然紛紛想掄起王八盒子就扣板機,作最後的掙扎。

    於是,二爺雙手一抬,二十幾枝嶄新的王八盒竟齊齊的脫離了他們的手掌,眼睜睜的看著它朝二爺腳下飛來。

    啪啪!

    辟辟!嘩啦啦!

    全都自動而整齊的堆了起來,街上騰起了一陣掌聲。人們隔得遠遠的觀看著,交頭接耳。

    幾個城防隊丁居然將老套筒往自已屁股下一墊,挨個兒一排一屁股坐在馬路中間,呆頭呆腦的鼓掌。

    一邊鼓掌,一邊還高喊到:「桂二爺,好樣的!桂二爺,英雄漢!桂二爺,再來一個要不要得?」

    氣得團副腳尖一踢,三顆石子踢出,城防隊丁發出一聲驚叫,散了,又引起一陣哄堂大笑。

    不過,現在誰也沒注意,就不遠的在房項上,王雙炮和松尾正站著,瞅得心灰意冷。

    王雙炮道:「桂二爺如此神勇,是個大威脅,乾脆先徹底剷除了他。」

    「先斷胳膊,再擒賊首,還是先拿那個團副開刀吧!」松尾恨恨道:「死掉一個人,就沒勁啦,桂二爺饒是神勇,也單手難敵眾人。王雙炮,看你的啦。」

    王雙炮就掄起了手中的雙炮,沒想到松尾將他肩膀一撞,輕蔑的說:「不要用槍,要用腦子。明白麼?桂二爺此等愛國鄉紳,武功精湛,用槍能解決什麼問題?」

    雙炮只好尷尬笑笑,垂下雙手:「隊長太君說得有理兒,雙炮知道啦。」

    「不,你不知道的。」憲兵隊長似笑非笑,豎起了一根指頭:「不戰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乘呵!這可不比得你在北山佔山為王的。桂二爺,猛虎的,狐狸的,狡猾狡猾的,膽子大大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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