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若煙般湮染萬千 第4卷 第一百七十三章  香消玉殞(二)
    「怎麼這樣?為什麼?這到底是怎麼了?!」一身墨色衣裳的裴霖鈺紅著雙眼怒吼,另一邊,青衣的上官清衍強壓住心中的情緒,執起她的手探起脈來,然而只是一瞬,他的臉色煞白,「這不可能,這脈象,這脈象!」「清衍,不用懷疑,確實是油盡燈枯之兆,我活不過今晚,時間不多了,你們聽我說……」「油盡燈枯之兆?好好的怎麼就這樣了?湮染,你的醫術那麼高,北固名莊有的是名貴藥材,你要什麼我都給你找來。」

    「霖鈺,落塵舞在百年前原稱絕舞落塵,一舞落塵,是絕世之舞啊,九天已經是最後的期限了。之所以這時候讓你們來,是因為、因為還有最後一件事必須我去做,你們,一定幫我完成好不好?」湮染祈求著說道。「一舞落塵,絕世之舞!納蘭湮染,你早就知道,你早就知道的對不對?我不答應!我不會答應你任何事情,你給我活下去!」「霖鈺!你、你讓湮染說完吧,她的時間、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湮染,什麼我都答應你。」

    她又笑了,似乎要釋放完這最後的芳華。「如今的情形你我都明白,能解決這一切的只能是我。我死後,你們帶著我去華陽城,但是沒到華陽城之前一定要封鎖住我已離世的消息,只有這樣,在他突然面對我的死時,才能給他最直接的打擊。在他知道我離世後,必然能讓他亂了心神,如若他還堅持死守華陽城,那麼,就將納蘭一族和落塵舞的秘密昭告天下,並在城門口焚化我的身體,讓他親眼看著我化為灰燼。」

    「他,告訴他,我想回家了。帶我回家,回雲煙小屋,我要葬在第十三棵梨樹下,那棵樹下有我最喜歡的鞦韆。我、咳,那裡是、是我最想去的地方,是我來到這個世上第一眼見到的地方,是我最後的歸宿。」

    月光下,三位男子的眼中有淚、有心疼、有不忍、有太多太多的情緒,然而,看著這個淡淡笑著的人,只有沉默。這個人,是他們這一生中最特殊的存在。如今,親眼看著她的逝去,已經太殘忍了,可最後了她都不得安息,還要用她的死來換這天下一統!為什麼命運要這樣折磨她!她的人生才走了這麼一點遠,就要這樣終結了嗎?

    「莫羽,記住你答應我的,記住!」月光好美,她不由自主的伸出手,「逸遠,逸遠,最後了,該是見不到了吧?也好,也好,我怕我會捨不得離開,我怕我會捨不得啊……」風起了,滿樹的梨花如凋零般紛紛墜落,散在那如煙的女子身上,似要拼盡這一世的美好,她接到了滿手潔白的梨花,慢慢握緊。「如果有來生,我依然要遇到你們,只是遇到,讓我知道你們過的好就好。我這一世有太多的遺憾和歉疚,下輩子,下輩子,請讓我找到他,找到慕容逸遠,請求上天給我下一世圓滿的一場愛戀,好不好?」

    看著懷裡的這個人,上官清衍眼中的淚再也忍不住,一滴滴落在了他的青衣上;裴霖鈺的手因為太過用力,青筋根根突起,這個女子理解他的感情,關心他,真心為他著想,甚至多次不惜以命相救,可為什麼上天要如此不公?林莫羽慢慢抬手握住鞦韆的繩索,似乎能夠感覺抱她在懷中。與此同時,兩匹馬在夜晚的小路上飛速掠過,為首的男子身穿戰甲,腰間的寶劍反射著月亮清冷的光,「主上,不遠了。」緊跟著的另外一人說到。「嗯,再快一點,駕!」「是!」

    「還記得我出谷的那一年,梨花盛開得好燦爛,那時候真好。我很感激上蒼,是他讓我遇到了你們,我從未有一絲後悔過。其實我好捨不得,我捨不得離開你們啊。」眼前似乎有萬千梨花飄落,她最後低喃了心底那個人的名字,緩緩閉上了眼睛,「逸遠……」「湮染?湮染!!」「納蘭湮染!!」「阿湮,阿湮,阿湮!」

    風起了,她手中一直緊握的梨花最終還是隨風散了去……「主上!主上!你怎麼了?」「咚」的一下,心中突然空了好大一塊地方,這種空是不是預示著他慕容逸遠真的失去了此生最重要的人?「染染,染染,你怎麼捨得?你怎麼捨得離開我?我答應過,我要以慕容一氏的江山為聘,娶你做我的妻子,我來晚了,是我來晚了。可是你好殘忍,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真相!染染,染染!」月光下,眼淚無處遁形。

    兩日前,納蘭漓卿一路衝進了軍營,慕容逸遠有些震驚地看著狼狽不堪的他,一身白袍上血跡斑斑,衣裳被割破了好幾處,衣角還有被火燒燬的痕跡。納蘭漓卿拼了命,誰都阻攔不住,他衝進營帳中,睜著血紅的雙眼找到了慕容逸遠的身影,然後一把拽緊了慕容逸遠的衣領,「湮染在哪裡?你為什麼沒有和她在一起?你為什麼要放她一個人?你說!」

    慕容逸景察覺不對,趕緊和慕容逸遠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即說道:「有話好好說,你先放開我三哥。」漓卿忽然一拳揮在了慕容逸遠臉上,怒吼道:「好好說什麼?湮染危在旦夕,你居然在此時離開她!江山真的如此重要嗎?她用自己的命,為你換來了天淵,已經是把這天下送到了你手邊,你為何要這樣迫不及待?她為了你,為了終結納蘭一族和慕容一氏的恩怨糾纏,心甘情願的奉上了自己的性命,以命祭劍,換你江山穩固!慕容逸遠,倘若湮染不在了,我一定會殺了你為她陪葬!我管不了什麼宿命!我也不管什麼天下!」

    漓卿的身體損傷嚴重,舊傷加上新傷,而且多日奔波勞累,此時早已是極限,他的一拳並不重。慕容逸遠原先只是退了一步便站穩了身子,但聽到他的話後,他的身子卻是在搖晃了幾下後重重跌在了地上。他拖著漓卿的衣擺,那裡被火稍了一塊,邊緣處焦黑一片,慕容逸遠不敢置信地問著漓卿:「你說清楚,你說清楚了,怎麼可能?我走之前,她還笑著說等我,等我去娶她。這怎麼可能呢?你怪我沒有陪伴湮染,著急著要奪回江山,所以才會說出這些話來的對不對?」

    原來當日他沒看明白的便是這個,當時他只覺得湮染是在依依不捨,是捨不得他這麼快離開。原來,原來她的不捨,並不僅僅是這樣,她自己一個人承擔了所有的痛苦,她是在告別啊。月光下,慕容逸遠臉上淚痕斑斑,心臟已經碎成了一片一片。他若不是那樣放不下驕傲,不是那樣迫不及待想要奪回江山,他若是留在她的身邊陪伴她,結局是不是會不一樣?心是不是會不這麼痛?慕容逸遠,這樣的你,到底配不配得上她?你拿什麼去和她並肩站在一起?失去了她,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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