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凱悄悄拉住想往前的姜顯,臉色凝重地朝他搖了搖頭,慶瀾若同樣擔憂地立在門外,秀美的臉上愁雲密佈,她躊躇半晌,還是率先踏進了房內。她刻意忽略了納蘭洛軒惱怒的眼神,柔聲說道:「湮染姑娘重傷未癒,不宜傷神動怒,況且地上寒氣甚重,更是坐不得。」果然納蘭洛軒狹長的眼眸忽地瞇起,抿著嘴唇快走幾步伸手去扶跌坐在地的湮染。「放開,不要用你那沾滿血腥的手碰我。」納蘭洛軒陰沉著臉,手上使著巧勁扶起湮染,卻感覺到了手掌下那不堪一握的腰,納蘭洛軒的眼色愈加深沉,「不想死就去躺著!」哪知這一句反而更加激化了湮染的反抗,她劇烈地掙扎著要擺脫納蘭洛軒,虛弱卻堅決地喊著:「我詛咒你,納蘭洛軒,我詛咒你,他們何其無辜!你害死了那麼多人,你背負了滿身的血腥,總有一天你會遭到報應,總有一天!我恨你,我恨你!你放開我!啊!你放開!」
慶瀾若焦急地喊道:「湮染姑娘,主上,不能這樣,小心她身上的傷口崩裂。」納蘭洛軒惱怒地抬手去點湮染睡穴,湮染揮手去擋,轉眼間兩人已過了數招,湮染受傷未癒,納蘭洛軒有意相讓。當湮染再一次跌坐在地,並且心口衣襟處隱隱透出血紅之時,納蘭洛軒再也顧不得任何,劈手點了她的昏睡穴,轉而怒斥道:「愣著做什麼?」慶瀾若無奈地應到:「請主上將湮染姑娘抱去榻上,傷口崩裂了,需要立即處理。」……
眼睫輕動,如蝶之羽翼,只是那雙璀璨如星河的眼眸卻失了神采,湮染失魂地靠坐在榻上,手中緊握著一支玉簫。蕭身光滑,碧綠如翠竹,可見主人的悉心愛護,她一遍遍地用指尖描繪著蕭尾處的那個「衍」字,慢慢落下淚來,「清衍,清衍。」低喃著將玉簫越握越緊,她慢慢抱住了膝頭,哽咽著喊著那幾個名字,「莫羽,漓卿,逸遠,逸景,尹姑娘,曹侍衛……」
有腳步聲慢慢靠近,湮染動了動眼睫,調整了手中的玉簫,慢慢握緊。苦澀的藥味越來越濃烈,甚至可以漸漸聽清因走動的顛簸以至於藥碗微微晃動著的聲響,房門被推開,一人托著藥碗走了進來,湮染的眼底忽然劃過一絲異色。腳步聲漸近,湮染慢慢繃緊了身體,耳邊一陣破風聲,閃過的銀光忽被一支碧綠的玉簫架住,湮染還未看清來人,冒著熱氣的湯藥便鋪頭蓋臉的灑了過來。腳傷未好,心口的傷又崩裂了,加上被困在床榻間,湮染只能撤了玉簫閃身躲過,黑褐色的藥汁污了淡紫的錦被。湮染借力打落了來人再次刺來的匕首,轉手將玉簫抵在了來人的喉間,這才抬首看清了來人的模樣。
雖神情憔悴,但依舊可看出她秀麗的眉眼,做平常婦人家的打扮,但肌膚細嫩,不似是這裡的僕人,最讓湮染在意的是她眼中的恨意。「你是誰?為何要殺我?」來人淒厲地喊道:「納蘭湮染你這妖女,你明明死了卻能重生,可我的夫君卻再也活不過來!這一切都是因為你!你若死了便也乾淨了,可你卻又活了過來,你還我夫君命來!我要殺了你!殺了你!」一個念頭閃過腦中,湮染順勢點了來人幾處穴道,收回了玉簫說:「你的夫君可是尹仲?」看到她睜大的雙眼,湮染便肯定了心中的猜測,「對於尹仲的死,我不多說什麼,是是非非究竟如何,如今已是說不清楚。但他卻是納蘭洛軒親手射殺,你又為何執意要找我索命?你只是普通的婦人,並沒有武功,我不會傷你。」
「你可是有話想說?我可以解開你的啞穴,但你莫要大喊,若是招來納蘭洛軒,我怕你也性命不保。你我並無過節,我不想因我又傷性命,你可能答應?」來人慢慢閉上了眼睛,幾滴清淚劃過臉頰,湮染歎息著解開了她的啞穴,「說吧。」婦人動了動嘴唇,哀痛的說道:「我是尹仲髮妻趙紫繡,我們一家效忠主上,為了主上的大業,甚至賠上了獨女。夫君常說,主上不要無用之人,他一心為主上效力,當初若不是夫君敗在了你手下,又哪會那樣丟了性命!」說至此,趙紫繡又控制不住地激動起來,淚水滴滴掉落,「你能死而復生,可我夫君卻這樣去了,就連我的香兒也被主上囚禁!納蘭湮染,我又何必裝好心!」
湮染頹然地說:「我解開你的穴道後就離開吧,你根本殺不了我。」重新提起玉簫的瞬間,湮染忽地頓住了手,她急促地問道:「你說被囚禁?誰被囚禁?」她步態不穩地從床榻上起身來到趙紫繡身前,再一次急聲問道:「你說尹香香還活著?她在哪裡?你說啊!還有誰活著?還有誰?」「你……香兒被主上囚禁在地牢之中,我沒……」
「你想知道的話,為何不來問我?」納蘭洛軒帶著怒氣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湮染一驚,迅速解了趙紫繡的穴道,將她掩在了身後。趙紫繡瑟縮著不敢去看納蘭洛軒盛怒的臉,當湮染將她拉到身後之後,她看著湮染羸弱的身影,目光忽然便複雜起來。「你說他們都被你殺了,可如今她說尹香香沒死,她在哪裡?」納蘭洛軒掃視了房內的狼藉,揮手示意身後之人退下,慢慢踏進房內道:「尹仲雖死,但畢竟有功,因此我網開一面,饒了他的後人一命,但她卻逃不了監禁一生的下場。」似是感覺到了什麼,湮染努力壓制住劇烈跳動的心臟,硬聲說道:「我要見她!」納蘭洛軒深邃的眼眸定定地看著湮染,半晌不做聲,趙紫繡咬緊了乾裂的唇,像是在等待什麼。忽然她聽到了湮染悲傷的聲音響起,「我要見她,條件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