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生龍種   絕世風華 第二百二十九章 局勢
    夜半星稀,秋風送寒,張燈結綵的賀蘭府卻是一片沉寂。所有應邀參加賀蘭少主賀蘭鈺大婚的各大世家的當家主子、少主、公子們,陸續趕來雍涼之地,分別被安排在賀蘭府的幾座別院內。半年前楚王在京師稱帝,之後,各地的藩王紛紛效仿,自立為王。幾大世家各為其主,明爭暗鬥不休,短短幾月間,除了雍涼之地外,到處混戰,弱肉強食,政權更迭,誰都想最後一統天下,但偏偏各自製衡,僵持不下。

    幾大世家中,當屬長垣安氏的實力最強,又世代為帝師,有傳言說,孤竹公子安竹生於幾日前剛繼任為長垣安氏的第三十一任家主,從此執掌長垣安氏,而孤竹公子繼任那日,各地的藩王紆尊降貴前來恭賀,無一遺漏,就連盛氣凌人的楚王,也派人送上厚禮。孤竹公子安竹生成名已久,卻極少出現在世人面前,據說繼任當日,長垣安氏府門大開,一襲白衣的安竹生風姿俊朗,氣質清流,緩步走來,便有一股淡淡竹葉清香縈繞,他手執紫竹簫,俊顏冷漠,孤傲的身姿猶如飄然臨世的神祇,令人不敢褻瀆與逼視。

    安太傅!

    家主!

    孤竹公子!——

    長遠安氏的府門外人潮如海,數萬學子,安氏族人,百姓,家臣謀士,護衛——齊齊跪拜,歡呼共慶。然而,身為家主的安竹生卻一直神色恍惚,極目遠望西北,意興闌珊,眸光半掩處更是哀傷痛楚,抬袖時,有人還看到他白衣錦袖中,一抹紅色忽閃而過,好像是一張喜帖。

    安竹生站在萬人中央,繁華頂端,卻留給了世人一個孤寂的身影,漸行漸遠。

    「小甘遂,這些你從哪裡聽來的?」如酲雙眼閃爍,纖纖素手一下又一下地撫著垂在身前的長髮,不屑地道,「安竹生算什麼,如果公子當年參選,第一公子又怎麼會輪到他頭上。」

    「如酲姐,你要不信你可以自己去看,孤竹公子就住在南邊的廂房。」甘遂打了個哈欠,心中哀怨一片,這個女人自己大半夜不睡覺,還不讓別人睡覺,她到底知不道男女有別,一個女子居然敢孤身直闖他們男人的房間,還一個個地掀他們的被子,唉,萬一他們要是什麼都不穿,究竟是誰比較吃虧。玄參大哥最狡猾了,直接將他拎出來,供這個妖女消遣,他可是有骨氣的,怎麼能就這麼屈服於這個妖女。

    「小甘遂,連你都嫌棄我?」媚眼如絲,吐氣如蘭,使得甘遂面紅耳赤,錚錚鐵骨止不住微微顫抖。

    「怎——怎麼會,如酲姐才貌雙全,溫柔善良,有勇有謀,英姿颯爽——絕非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所能癡心妄想的,如酲姐的存在,就猶如一輪明月照耀在大地,光芒萬丈——」謹慎地退後一步,甘遂一副奴顏婢膝,什麼男兒骨氣早已拋在了一邊,賀蘭府暗衛守則最後一條,得罪公子死路一條,而得罪如酲生不如死。

    「呵呵呵——」帶著媚惑的笑聲不絕於耳,「小甘遂,你是不是常拿這些花言巧語哄騙府中的那些情竇初開的小丫鬟啊,」如酲笑眸嫵媚,一把拽住甘遂的衣襟,嬌喝道,「你當你如酲姐這些年在教坊司是白待的,幾句甜言蜜語就想打發你如酲姐,恩?」

    喜怒乍變,瞬息無常,驚得甘遂大歎,果然是公子身邊最得力的妖女,說翻臉就翻臉,隨性而為。

    「如酲姐,騙誰也不敢騙你啊。」女子獨有的馥郁之香,隨著夜風,撲鼻而來,甘遂滿臉通紅,雙手侷促不安,顫聲道。

    如酲嫣然一笑,放開了甘遂,「繼續講吧,本姑娘今晚興致正濃,不想睡覺。」

    可他想睡啊,今日來回千里,一路輕功狂奔,為公子取來靈芝雪蓮等各種名貴之藥,還得忍受公子的斥罵與怒火,戰戰兢兢地不敢懈怠,現在好不容易能喘口氣,躺在床上歇會兒,又被這個妖女給纏上了。甘遂困得半搭著眼皮,接著道,「長垣安氏只擁戴有德之君,暫時動向不明,各地藩王誰都想討好長垣安氏,得孤竹公子一聲讚譽,遠敵得過數十城池,乃至半壁江山。當然,除了長垣安氏,其次就是我們賀蘭世家,洛陽盧家與江陰程家等三大旗鼓相當的世家。洛陽盧家表面上與皇上同氣連枝,但皇上氣數已盡,朝政落入張相爺手中,若無強援,恐難支持,而江陰程家是魏王夏侯洵的嫡枝,自然是捧魏王為帝,穩佔江南。餘下的那些世家大族,不是依附趙王,梁王等藩王,就是與蠻夷小國,諸如越析,滇國等勾結——」

    甘遂在昏昏欲睡中,講著講著便整個人趴在了石桌上,最後,聲音漸低,及至發出呼呼的打鼾聲。

    「算了,本姑娘今晚姑且饒了你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取下身上的水色披風,輕輕地為甘遂披上,如酲一人走在如水的月色中,任由淡淡的光華灑在她的曼妙身姿上,化去偽裝的風塵之色,褪下一世的妖媚,只餘下朱唇微啟時的雲淡風輕。

    她本就不關心天下局勢,但近日來賀蘭府的貴客越來越多,公子照顧兩位身懷有孕的少夫人,分身無術,她作為公子的左膀右臂,自然要為公子分憂解難。

    也不知少夫人怎麼樣了?

    身影一躍,如酲便隱入茫茫夜色中,猶如鬼魅。

    滿地掉落的殘花敗葉,早已被人清理,老夫人當年在公子出生時親手栽種的木芙蓉樹,卻被公子一掌毀去。或許,在旁人的眼中,這只是一棵名貴的木芙蓉,但對公子而言,它是老夫人唯一留下的有著氣息的活物。木芙蓉傷了少夫人,再難捨,公子也會捨。

    公子這一生,只為兩個女子醉過酒。十餘年前,明小姐出嫁,十里風光抬入承天門,母儀天下,但公子呢,守著那一句永不相棄的諾言,自此為明皇后羈留京師,周旋於商賈之中,混跡於三教九流之處,一步步地穩固明皇后在宮中的權勢,保她周全,哪怕被利用,也無悔。那時,她尚年幼,跟在公子身邊,看著公子醉倒在京郊荒野上,而那一日正是帝后大婚,合衾同眠。曾經,她也問過公子,明小姐早已嫁入人婦,為何還不肯放手?公子笑著說,他習慣了。是習慣了呵護,還是習慣了習慣,不想再改變,可能,連公子自己都分不清楚。

    輕輕地躡步至窗前,用食指捅開薄薄的窗紙,如酲屏息望去,璀璨燈火照耀了滿室,其實再次見到少夫人,她就已經猜到昔日教坊司的柳寧兒就是少夫人,世上美貌的女子何其多,但少夫人身上那獨有的孤傲與清冷之氣,卻是舉世難尋。

    「夏子鈺,我的生死不用你管!」瓷碗砸碎,一地的藥汁味。

    唉,可憐的公子,哄完了明小姐,又來哄這邊的少夫人。都說齊人之福可享,瞧她家公子,就知道這齊人之福那有這麼容易享的。公子沉寂了這麼多年的心,再一次有了漣漪,偏偏未來的少夫人軟硬不吃,武功更是高強地連公子都不得不小心應付。

    十六、七歲的俊顏陰沉,大手緊拽衣袖,不知情的人定是以為公子震怒待發,其實,那只是公子不知所措而已,明明很心疼,偏要裝作漠不關心,明明只要把用在明小姐身上的關切之語再說一遍,少夫人定也會心軟,但偏偏吝嗇地不肯多說一句。

    因愛而生憂,因愛而生怖,若不是愛,公子又何須怕。

    「若我的孩子有個閃失,你就休想從我這裡拿到那筆錢!」

    動用所有的暗衛,不惜一切代價取來的名貴藥草,再加上公子大半的內力,才暫時保住了孩子,但這些公子隻字不提,反而拿威脅逼少夫人,站在屋外的如酲一邊著急,一邊歎氣,公子到底在怕什麼,難不成孤竹公子一來,少夫人就跟著跑了。

    這個天下第一公子,真的有這麼神乎其神,連向來不可一世的公子都忌憚他,還未見面,就開始自亂陣腳,失了分寸。

    南邊的廂房,孤竹公子。腦海中閃過甘遂的剛剛之言,如酲又悄無聲息地離開。若換做往日,她只要靠近半步,公子定然察覺,但今晚,公子卻根本未發現她的存在,只是躺在床榻上少夫人忽然的餘光一瞥,似在警告,又似殺氣,嚇得她不敢再待下去。若不是擔心少夫人的安危,借她十個膽,她也不敢偷聽公子與少夫人講話。

    退出院落,燈火闌珊處,有一道青色人影在徘徊。

    「槿公子請放心,少夫人安好。」恭敬地行禮,卻無半分媚態。

    賀蘭槿苦澀地笑了笑,「那就好。」便轉身離去,再也未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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