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生龍種   為誰癡狂 第二百一十五章 正名
    賀蘭府的堂屋內,左右兩側的牆壁上各掛有四副價值連城的山水名畫,堂屋的正中央設有神龕,並供有榆中賀蘭氏一族的先祖牌位。

    而此時,寬大肅靜的堂屋內,幾位賀蘭世家的族中長者依次而坐,卻爭吵不休,

    「既然鈺兒回來了,這賀蘭世家的少主之位自然是屬於鈺兒的。」說話的,正是賀蘭博的大哥賀蘭誠,「二弟一脈無嫡子,所謂長幼有序,賀蘭府交予鈺兒手上,才合乎我賀蘭世家的祖宗家法。」

    「大哥,我看是你當年沒當上賀蘭世家的家主,一直耿耿於懷才是。」四老太爺年約五旬,冷嘲暗諷道,「今時不同往日,二哥臨死前扶了嫂子為正室,那槿兒就是賀蘭世家的少主,此事有何可爭議。」

    「老四,你別忘了,槿兒出生那會兒,二弟妹可還是個妾,一個妾生的兒子,也配稱為賀蘭世家的嫡裔血脈。」

    「但二嫂現在並不是妾。」

    「就算被扶了正,也改不了她曾經是二弟第十房小妾的事實。」

    「賀蘭誠,你到底收了那野種多少好處,竟幫著他說話!」

    「我是你大哥,你敢這麼跟我說話——」——

    「夠了,都給我住口。」坐在首位的賀蘭氏一族的族長,是賀蘭誠的堂兄,年逾古稀,頭髮蒼白,但依然威嚴仍存,「在小輩面前吵吵鬧鬧,也不怕丟了自己的身份。你們兩個,都是快一腳踏進棺材的人了,還——咳咳——」

    「大堂兄,大哥與四弟幾十年了都這樣,你就由著他們吵,別理他們。」三老太爺面色平和,拍著賀蘭世家族長的背,勸道。

    賀蘭博死得早,賀蘭世家的家主一直懸而不定,賀蘭槿雖是少主,但有名無實,這些年賀蘭老夫人獨攬賀蘭世家的一切,賀蘭氏一族中的人雖頗有微詞,但看到賀蘭老夫人也算將賀蘭世家打理的井井有條,便不再置喙什麼。

    「鈺兒,你帶一個外人進來這裡做什麼?」夏子鈺拉著沐歆寧進了堂屋,不止在坐的眾賀蘭氏一族的族人變了臉色,就連賀蘭誠也略有不悅,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堂屋內供奉的是賀蘭世家的先祖,不是賀蘭家的人,是絕不能踏入堂屋一步,而且還是個沒名沒分的女子,當年,除了二哥的嫡妻,所有的賀蘭府女眷可都不能入內。

    「大伯,三叔,四叔,」夏子鈺臉上笑意不改,卻拽緊了沐歆寧的素手,來到賀蘭氏一族的族長面前,「族長伯父,想不到十餘年過去,您竟然還活著。」

    夏子鈺的爹賀蘭博雖年紀輕輕就妻妾成群,但卻一直沒有子嗣,就是長子夏子鈺,也是他幾近不惑之年才有的,故而,除了賀蘭博在世的幾個兄弟,族中就屬夏子鈺的輩分最高。

    「你——咳咳——」白髮白鬚的老者,氣得直哆嗦,「你娘當年不守婦道,與人有染,就憑這點,這賀蘭世家的少主之位也輪不到你。」

    夏子鈺不怒反笑,但笑中的冷意卻使得賀蘭氏的族長全身一震。

    「族長伯父,老實說,我也不想當這個小小的世家少主,但我不當,我只怕這榆中賀蘭世家就很快變成了一座廢墟,從此在雍涼之地消失匿跡,唉,」夏子鈺故作為難,漫不經心地訴說著一件件血腥恐怖的屠戮,當他講到八年前姜氏滿門被殺,在場的賀蘭氏族人斥罵聲便低,當他講到涼州太守一夜家破人亡,辱罵聲戛然而止。

    「你們在座的,不是我的長輩,就是我的手足,殺了你們吧,我於心不忍;可不殺你們,我又心有不甘,怎麼辦呢。」夏子鈺言語張狂,絲毫未將賀蘭世家的一干人等放在眼裡,被夏子鈺戲謔地成為族長伯父的老者氣得喘息連連,幾欲窒息,而四老太爺等人怒瞪著夏子鈺,這野種,竟敢來威脅他們。

    「寧兒,坐。」伸手一指,夏子鈺將沐歆寧推向了賀蘭世家先祖畫像前的一張木椅上,沐歆寧剛一動,就被夏子鈺牢牢地按住,力道之大,使得沐歆寧忘了掙扎,只有神色複雜地望著夏子鈺。

    名門世家的堂屋,素來是本族男丁議事的重要場地,夏子鈺帶沐歆寧進來,就已經違反了賀蘭世家的族規,但現在,夏子鈺還讓沐歆寧坐在先祖神像前,那代表著賀蘭世家主母的位子上,這一舉動,自然引起了一場更大的軒然大波。

    「夏子鈺,你太放肆了。」族長氣得花白鬍鬚抖動,那個位子,連他這個賀蘭一族的族長都不敢逾矩,夏子鈺卻隨隨便便地讓外人坐在上面,而且還是個女子,這不是對他們賀蘭世家的羞辱嗎?

    族長話落,四老太爺,夏子鈺的幾個堂兄,堂弟,也紛紛站起來指責,大罵夏子鈺有辱先祖,不配為賀蘭氏的子孫。

    堂屋內吵罵不休,賀蘭誠自夏子鈺幫他還了賭債,又給他錢財重新建府立威,對夏子鈺早已是俯首帖耳,滿口的賢侄,現在見眾人怒罵夏子鈺,當即以賀蘭世家長者的身份,替夏子鈺撐腰。

    而此時,賀蘭老夫人強拽著賀蘭槿也剛好趕來,她不知道堂屋內到底發生了什麼,只看到賀蘭氏的所有人在破口大罵夏子鈺,不禁心中大喜,夏子鈺在賀蘭世家不得人心,那少主之位就注定是槿兒的。

    「族長,夏子鈺並非老爺的親生子,由他繼承少主之位,我們整個賀蘭世家豈不落入外人手中。」賀蘭老夫人逼著賀蘭槿前來,在賀蘭氏一族的族長面前哭訴道。

    「娘,我贊成讓大哥接管賀蘭府。」站在一旁的賀蘭槿,卻主動退讓,餘光掃過沐歆寧,收回時,早已一片黯淡。

    夏子鈺不勝其煩,抽出腰間的軟劍,但見一道劍光閃過,只聽『砰』的一聲重響,堂屋內的一張木椅被夏子鈺劈成兩半,坐在那木椅旁的四老太爺及周圍的人皆受到一股凌厲的劍氣,嚇得不敢再吱聲。

    「喚諸位前來,並不是要你們決定誰來做這賀蘭世家的少主,我只是想告訴你們,從今往後,賀蘭府由我說了算。你們若答應,我自然前事不咎,但有人不知好歹,那就休怪我舊賬心恨一起算了。」說完,直接將一塊黃色綢布扔在了眾人面前,布上赫然寫著敕封令,雍涼太守,掌雍涼兩地,還有楚王親蓋的璽印。

    楚王攻打京師,將皇上逼退至洛陽,現在,楚王又在京師稱帝,賀蘭世家雖與楚王聯姻,也出了一部分的錢財與人馬,但楚王給予的承諾卻是公侯之爵,位高卻無實權,而夏子鈺的太守之位,卻是實實在在的掌管雍涼之地的軍政大權。

    楚王佔據京師,卻把雍涼之地送給了夏子鈺,這是怎麼回事?眾人震驚,而質疑夏子鈺不配為賀蘭世家少主的聲音,也突然消失。

    因為,現在的問題,並不是誰來執掌賀蘭世家,而是,夏子鈺那舉足輕重的身份,不能得罪,也得罪不起。

    榆中賀蘭世家在雍涼之地盤踞,世代都與駐守在此的藩王、太守往來密切,而夏子鈺現在有了楚王支持,還有他那醫谷主人的身份,就算拿整個賀蘭世家與他抗衡,最後的結果必然是元氣大傷,更有可能會步姜氏一族的後塵,闔族俱滅。

    年老的族長沉默了,四老太爺囂張的氣焰也弱了,至於剩下的族中男子,被夏子鈺一身的暴戾之氣所攝,再也不敢再開口。

    這個侄兒,確實深不可測,賀蘭誠暗慶自己選對了人,笑得滿臉得意。

    「既然槿兒甘願退讓,那麼,從此刻起,鈺兒就是我們賀蘭世家的少主。」賀蘭誠先發制人,率先朝夏子鈺躬身行禮,「見過少主。」

    有了賀蘭誠這個族中長者帶頭,一些小輩也接二連三地屈服,「參見少主。」

    「十姨娘,這封是賀蘭博當年寫給明侯爺的信,信上言及,要明侯爺找到我之後,派人護送我回府。」賀蘭老夫人指責他是野種,又在雍涼之地到處散播謠言,詆毀娘的清譽,為了這一天,夏子鈺已經等了很久。

    這封信,先是在明侯爺手中,後來,明侯爺死了,就落在太后手裡,這些年太后以此要挾他,為了娘,也為了瑤兒,他忍了。

    泛黃的信箋,褶皺破舊,有些字體也有些模糊,但『賀蘭鈺是我親兒』還有對夏子鈺親娘的懺悔,一目瞭然。

    由賀蘭博臨死前親筆書寫的信箋,無疑是洗清當年冤屈的最好證據。

    夏子鈺本不想解釋,但一想到含冤而死的娘,他耐著性子,極力忍住了體內殺人嗜血的怒火。

    「怎麼會?」賀蘭老夫人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賀蘭博臨死前,竟然瞞著他,到處尋找這個野種。不,賀蘭世家是槿兒的,是她的。

    賀蘭老夫人發了瘋似的搶過信箋,雙手顫抖,盯著上面的字,一動不動,就像癡傻了般。

    「不,這是假的,假的!」在賀蘭老夫人撕毀信箋時,賀蘭槿迅速搶了回來,並送還給了夏子鈺。

    「大——哥。」遲疑了半響,即使再不願承認,賀蘭槿還是喊夏子鈺一聲大哥。

    賀蘭老夫人見大勢已去,直接跌坐在地上,再無往日裡那高高在上的主母風範。

    夏子鈺笑意更深,轉身時,恰對上了沐歆寧冷冷地一瞥,心中一涼,甚至帶了些許的苦澀,沐歆寧,你以為我帶你前來只是為了威逼賀蘭槿嗎?

    沐歆寧神色如常,平靜地掃過眾人打量的視線,最後,停在了壁上那副高山險峻、兩岸輕舟的名畫上,那隻老狐狸要她到這裡來,究竟是想讓她尋找什麼東西。

    「族長伯父年事已高,也該頤養天年了,要不這樣,以後的賀蘭氏一族的族長就由大伯擔當。大伯,日後這賀蘭世家就勞煩您了。」夏子鈺坐在主位上,身子半斜,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一句話,就直接讓賀蘭誠接替了族長之位。

    「賀蘭鈺,你——你——你——」先是賀蘭府一夜遭侵襲,再威逼賀蘭氏一族的族人,現在更剝奪了他族長的位子,頭髮花白的年老族長,這輩子一直受人敬重,何曾被人這麼羞辱過,而且,他一個德高望重的長者,竟還不及一個豎子有威嚴,他連說幾個你字,就砰地一聲摔倒在地,當場嚥了氣。

    族長氣絕身亡,剩下的人更是噤若寒蟬。

    醫谷主人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他不出手,並不代表他放過了他們,只是他不屑而已。夏子鈺妖艷的雙眸微微瞇起,危險的氣息籠罩了整個屋內。

    賤人,你不守婦道,還不快滾出我們賀蘭府。

    打死她。

    打死她。

    往事浮現,娘親被逐出府門的屈辱一幕,一一在夏子鈺的腦海中閃過,他目之所及,勾起了一抹冷笑,很好,都到齊了,罵過娘親的,唾棄娘親的,打過娘親的,他會加倍地討回來。有仇不報,他就不是世人聞風喪膽的夏子鈺了。

    「四叔與人合謀,騙光大伯的家財,還幾次三番以大伯的名義竄改府中的賬簿,大伯,您說,此事該如何處置。」他記得,就是這個四叔慫恿賀蘭博休了娘親,讓一個柔弱無依的女子流落街頭,還遭到十姨娘派出的人一路追殺,含冤而死。

    寥寥數語,就把本該屬於賀蘭誠的罪名強加了四老太爺,賀蘭誠一收到夏子鈺的暗示,當即明白了過來。

    「杖責四十,永禁偏院,來人,帶下去。」賢侄給了他當眾立威的時機,他當然不會錯過,賀蘭誠大手一揮,幾名賀蘭世家的護衛進來,將面如死灰的四老太爺在眾多賀蘭氏一族的子侄中,毫不留情地拖了出來。

    「賀蘭誠,賀蘭鈺,你們這是欲加之罪,我不服,不服——」四老太爺拚死掙扎,又朝著賀蘭槿大喊道,「槿兒,你才是我們賀蘭世家的少主!槿兒,別被你大哥騙了!槿兒,他會毀了我們整個賀蘭世家的!槿兒——」

    「老東西,喊什麼喊,我家公子沒要你一條命,你就該慶幸了。」守在堂屋外的如酲聽到四老太爺的叫喊後,氣呼呼地道,「我家公子肯紆尊降貴接手你們這個小小的賀蘭世家,是你們賀蘭世家的祖宗墳頭冒青煙,要換做別的人家,公子早一把火燒了,哪輪得到你們對公子說三道四——」

    雍涼之地的首屈一指賀蘭府,竟成了一個小小的世家,幾位姨娘、小姐還有賀蘭府的下人們不禁瞠目結舌,暗歎大公子帶來的女子真是好大的口氣,居然不把堂堂的榆中賀蘭世家放在眼裡。

    如酲無聊地扇了扇手,公子越來越婦人之仁了,要她說,直接手起刀落,將當初害過公子與夫人的一個一個都斬了,免得他們再到處害人。

    眼一斜,六姨娘拉著五小姐懼怕地退了退;再一斜,三公子的幾位妻妾花容失色,抱在了一起;她有這麼恐怖嗎?如酲看了看自己,一無劍,二無刀,三沒有穿得露胳膊敞胸,對哦,她想起了,她已經從良了,怪不得今日覺得怪怪的,渾身難受,原來她將自己裹得太嚴實了,瞧,這一身裡裡外外加起來,至少有七八件,全是按照名門望族的小姐們平日裡的穿著打扮的,當時姐妹還笑她說她們是去殺人的,不是去相親的。

    如酲絞了絞手中的絲帕,苦惱地暗忖道,想不到當大家閨秀這麼麻煩,算了,還是讓公子派她回教坊司好了,就算不是教坊司,青樓,煙花之地也行。

    「如酲姐姐,你在想什麼?」

    看著身旁一個個勁裝幹練的姐妹們,如酲就更加後悔不迭,柳眉一瞪,雙手一插腰,頃刻間,溫婉的名門閨秀就成了一名潑婦,「姑奶奶想通過了,去你的賢良淑德,去你的柔弱可人!」邊說,邊拔下了頭上的玉簪金釵,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好幾腳,一旁的賀蘭府女眷嚇得猶如見到了瘋子一般,個個面色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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