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網 第2卷 第一百九十章  指路明燈
    回到西南俱樂部的鄭書記一臉的凝重,他一言不發靜靜地站在窗口。劉麗英和孫瑰婷知道,三友洋服店裡應該也結束了。一名男子推門而入,他匯報了三友洋服店門前的慘烈經過。現場所有的人都心情沉重下來,就連孫瑰婷這位剛剛步入為了信仰和自由的鬥爭行列裡的年輕女子,也為了郭慶和老裁縫那英勇不屈、慷慨就義的壯舉,而感動得熱血沸騰,眼淚在不知不覺間悄然滑落。劉麗英悲傷的目光落在了鄭書記那顯得愈加消瘦的背影上,從他的沉默和凝重中,劉麗英能夠清晰地感覺到他內心的那種痛苦和悲憤。

    良久,鄭書記慢慢地舉起了自己的右手,衝著窗外敬了一個莊嚴的軍禮。孫瑰婷不忍心看到這一幕,她悄悄地轉過頭,眼眶通紅。劉麗英一把摟住了她的肩頭,孫瑰婷把頭輕輕地靠在劉麗英的肩頭,陽光從窗戶灑進屋內,勾勒出鄭書記的輪廓。這就是諜戰鬥爭,他們遠離硝煙瀰漫的戰場,但一樣的是血雨腥風。

    李俠的推門而入把所有的人又拉回了現實之中,進屋的李俠並不知道已經發生的事情,原本是一臉興奮的他一下子就被屋裡沉重的氛圍所感染,他手裡拿著一份電文站在了門邊,電文上的內容是中央總部發來的最新指示,白鴿密碼已經送達國民黨的手中,即將運用於戰場上,電文明確指出,這份白鴿密碼將對長沙會戰的勝利起到積極的作用,同時送達的還有那份南京政府的秘密人員名單,重慶方面將會盡快制定相應的對策。據史料記載,抗戰中著名的長沙會戰一共進行的四次大規模的戰役,只有第三次取得了全面的勝利,給侵華日軍以沉重的打擊,不得不讓日本兵作出了戰略調整。探尋第三次戰役勝利的原因,除了一線將士的奮勇殺敵和全國人民的同仇敵愾之外,主要是因為國民黨正面作戰部隊在事前得到了日軍的軍事部署和力量調整的相關重要軍事機密。日軍肆無忌憚地使用加密電報進行通訊,其原因就是他們認為手裡的這份白鴿密碼將永遠不會被人破譯,但接下來的慘敗讓他們為此付出了代價。

    鄭書記慢慢地轉過身子,他的目光雖然略帶憂鬱和悲傷,但依然充滿的戰鬥的熱情和無比的堅毅。「看來我的身份已經暴露,我不能呆在這裡了,否則會連累你們。」劉麗英上前一步,關切地問道:「鄭書記,那你就更不應該離開這裡了,我這裡是蘇聯人的場所,日本人不會胡來的。」

    鄭書記淡然一笑,「所以我就更應該離開了,麗英同志,不用擔心我,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去做,」他轉頭對李俠說道:「李俠同志,你暫時留在這裡,有麗英的配合,很多事情會很方便的,哦,對了,有什麼事情嗎?」他邊說著便用目光給劉麗英使了個眼色,示意她支開孫瑰婷,畢竟孫瑰婷現在還不適合參加這樣的會議。劉麗英點了點頭,對一旁的孫瑰婷說道:「瑰婷,我們要開一個重要的會議,請你先回自己的房間吧。」孫瑰婷點了點頭,她並沒有感到任何的冷落,反而她為劉麗英那種真誠所感動,她向眾人點了點頭,隨後就離開了辦公室,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

    李俠這才想起來手裡的電文,他用一種幾乎激動的語言把電文逐字逐句地讀出,現場所有的人都感到精神無比振奮,但現實局勢的殘酷又讓他們不得不迅速冷靜下來,他們必須要謹慎面對。

    鄭書記沉思了片刻後,對目前的局勢做了分析,「正因為這次我們給日本人造成了巨大的打擊,所以他們是不是輕易善罷甘休的,我就一條原則,」鄭書記站起了身,「無論付出多麼大的代價,一定要確保孔慶文同志的安全,目前在南京城裡,只有咱們三個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所以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這是組織紀律,更是命令!」他的聲音低緩下來,「三友洋服店已經暴露了,麗英同志,介於你和慶文的關係,我建議把交通站建到你這裡,當然了,這也是暫時的,因為你這裡的人員過於複雜,等我們把新的交通站建立起來,再進行調整。」

    劉麗英站起了身,「我明白,鄭書記,我會最大限度地保護慶文同志,確保他的安全!」鄭書記滿意地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這幾天風聲太近,我們最好不要頻繁接觸他,只需要通知他新的交通站,其他的時候不要接近他,來不來,什麼時候來,都由慶文同志自己決定,」鄭書記停頓了一下,「城外的小崗村必須馬上撤掉,我會安排,那裡已經不安全了。」

    鄭書記的這句話讓劉麗英和李俠感到了事態的嚴重,否則鄭書記是不會輕易把小崗村那個交通站撤掉的。「李俠同志,你的任務就是負責電台,確保與各方面的聯繫暢通,這幾天日本人一定會對城裡所有的頻率進行監聽,你要注意安全,我建議電台不要設在這裡,另外我會給你安排一個地方。」李俠也站起身,「好的,鄭書記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鄭書記點點頭,「好,我建議趁現在敵人還沒有穩住神,立即跟上級再聯繫一次,別的話不要說,就問下一步的計劃和任務。」「好的,我現在就去,」說完李俠就向門口走去。就在他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身後傳來鄭書記的聲音:「等一下,」鄭書記慢慢地走到他的面前,飛向嚴肅地說了一句讓李俠極為震驚的話,「李俠同志,如果有什麼不測,你就作為南京的臨時負責人,」李俠突然睜大了眼睛,他剛想說什麼,鄭書記就打斷了他,「好了,這是組織程序,我必須要這樣做,一會兒給上級的電文裡,把這件事情也要匯報一下,你去吧,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李俠皺了皺眉頭,一轉身走出了房門。鄭書記長出一口氣,慢慢地轉過身,「麗英同志,孫瑰婷是個好苗子,從我的判斷來看,我個人的意見是,讓她加入你們的組織,可以逐漸的給她安排一些任務,但不要過多,畢竟她還年輕,辦事容易衝動,」鄭書記壓低了聲音,「不要讓她知道慶文同志的真實身份,但可以暗示,不要讓她從正面接觸慶文同志,畢竟我們對她不是很瞭解,讓她和慶文同志保持原有的關係和距離,慶文同志是個性情中人,他已經很難了,如果他要是再知道了孫瑰婷的事情,這樣就會增加他的顧慮。」

    劉麗英沒有想到對於孫瑰婷,鄭書記會考慮得這麼周全,她點了點頭,「我明白,我會盡快安排她再回到治安局,慶文同志身邊需要一個這樣的人,我會讓她把握分寸的。」「好,這樣我就放心了,」鄭書記的臉上出現了一絲淺淺的笑容,劉麗英意識到,自己與眼前的這個鄭書記相比簡直差得太遠了,局勢據此複雜,而且鄭書記本人都面臨著巨大的威脅,可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考慮到的仍是組織和工作,仍是身邊的每一個人,唯獨沒有他自己,對於鄭書記,劉麗英的心裡充滿了敬仰和感激。

    「麗英同志,現在只有咱們兩個人,有什麼話我就直說了,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鄭書記的聲音異常真切,「因為你是蘇聯遠東分局的人,在我看來,蘇聯人的行事方式過於激進,也正是因為你有蘇聯人的這層保護傘,所以有的事情在我們看來有點不理解,但我一定要提醒你,你離慶文同志最近,所以我希望你能凡事考慮到這一點,你一旦出現差池,勢必會連累慶文同志。」

    劉麗英知道,自己與孔慶文之間已經不僅僅是同志關係了,自己對他的那份感情也隨著時間的推移一點點加深著,以至於鄭書記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讓她的內心隱隱作痛。她什麼都可以放棄,甚至是自己的生命,唯有對孔慶文的那份感情,讓她無法割捨。

    鄭書記看出了她的沉默,淡淡地笑了笑,「不過我還是要衷心的祝福你們,一對十分般配的紅色戀人,革命需要你們這樣的紅色戀人,結婚那天,我一定會登門討杯喜酒。」鄭書記的這句承諾和希望,他自己並沒有等到,連劉麗英本人也沒有等到。

    就在鄭書記安排一切的時候,日本憲兵隊的一間會議室裡不時傳來影佐禎昭的咆哮之聲。秘密協約流逝、「白鴿」密電被盜、鄭華強逃脫、郭慶和老裁縫自盡,就連唯一的線索李洪利也被殺,最重要的是犬養健死在了南京,這讓影佐禎昭的憤怒達到了極點,自己經過苦心制定的計劃可以說是徹底失敗,原想著布下的圈套都形同虛設,而自己卻鑽入了一個莫名的圈套裡,影佐禎昭此刻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隻猴子,一隻自以為是但終究被人戲耍的猴子,可笑、可氣、可悲啊!

    影佐禎昭凶狠的目光掃過了高橋和柳尼娜,「一敗塗地,付出了這麼慘重的代價,我們得到什麼了,嗯,你們說,我們得到什麼了?區區幾個共 產黨就能讓我們敗得這麼慘,帝國軍人的威嚴何在?」影佐禎昭猛地一拍桌子。「高橋隊長,你不是號稱計劃天衣無縫嗎,那鄭華強呢,你抓的共黨呢?」高橋唯有低著頭、閉著眼睛、皺著眉,到了現在,他什麼都說不出來了。他突然睜開了眼睛,「將軍,請允許我以死效忠!」

    影佐禎昭冷哼一聲,慢慢地走到他的面前,用一種不屑的目光逼視著他,「你以為你的死能挽回什麼?如果是這樣,那你就剖腹謝罪吧,」影佐禎昭突然提高了聲音,「愚蠢,你要是自殺了,帝國軍人的臉面何在?嗯,你是不是覺得外面的人笑話看得還不夠嗎!」

    到了現在必須要有一個人站出來說話了,柳尼娜就是最合適的人選,「將軍,我認為我們的計劃是沒有錯誤的,但是我們低估的對方的實力,在日本會館的時候,我就說過,除了那個王紅梅一定還有奸細……」「夠了,」影佐禎昭再次憤怒起來,「你是不是又想對我說,孔慶文就是這個奸細,嗯,那好,那你就拿出證據,」影佐禎昭一步步又走到了柳尼娜的面前,「你有嗎,你有證據嗎?」

    看著影佐禎昭已經通紅的眼睛,柳尼娜不敢再做聲,她當然知道影佐禎昭的脾氣,此刻她的心裡並沒有一絲一毫的內疚,她所關心的並不是什麼情報被竊取,也不是共黨逃脫,甚至對犬養健的死都漠不關心,她所關心就只有一個人,孔慶文!她現在有的就是苦惱,她在想著如何才能抓住孔慶文的證據。

    就在這個時候,一名日本兵走了進來,在影佐禎昭的耳邊低語了幾句,高橋和柳尼娜看到影佐禎昭的眼睛突然睜大,隨即就頭也不會地走出了會議室。高橋和柳尼娜疑惑地對視了一眼,十分鐘後,影佐禎昭邁著沉重的腳步走回了會議室,他徑直坐在了椅子上,看著他低落的神情,高橋和柳尼娜感覺到了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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