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尼娜那些不溫不火的話無疑抓住了李洪利內心最致命的弱點,「李隊長,我知道你本人就是南京人,父母和妻兒都在蘇州,我的人已經前往蘇州接你的家眷去了,」柳尼娜注意到李洪利的眼皮微微地跳了一下,他臉部的肌肉明顯變得僵硬起來,李洪利當然知道日本人的處世之道,他更知道這些毒狼那些卑鄙的手段,但是他沒有想到日本人會在自己的身上這麼下工夫,居然把自己的個人情況也摸得這麼透徹。柳尼娜繼續說道:「而且我還聽說李隊長的夫人當年可是南京城裡有名的美人。」
說起李洪利的這個夫人,那可是他的心頭肉,在巨大的危險面前,李洪利選擇了妥協,「說吧,你們想知道什麼?」這句話引來了柳尼娜一陣大笑,李洪利看著她花枝亂顫的腰肢有些不知所措。「李隊長,你手上知道的那些事兒,我們並不感興趣,哼,我就不信,你知道的比那個王天木還要多?!」
「那你想如何?」李洪利有些不解。「我想跟李隊長做筆生意,」柳尼娜邊說著邊走到了李洪利的面前,「如果事成了,要麼你帶著家眷回重慶,要麼你留在南京,職務隨你自己挑選,」柳尼娜開出了豐厚的條件,她看到李洪利的眼中流露出了一種渴望和貪婪,她輕哼一聲,「可如果這筆生意失敗了,李洪利個人身敗名裂事小,就怕到時候難免會連累家人啊,」當巨大的誘惑和壓力同在的時候,一個人的意志品質將決定自己的出路,甚至是生命。
「你們想讓我幹什麼?」李洪利的聲音顯得十分平靜。「好,李隊長果然是個爽快人,」柳尼娜的雙手從後面搭在了李洪利的肩頭,「其實很簡單,我需要你替我做一件事情,而且這件事情不會讓李隊長有任何的為難,我總覺得在我們的內部有一個潛伏著的共 產黨,所以這次我想讓你也潛伏進共 產黨內部,找出這個人的線索,我想這個任務應該對李隊長而言是易如反掌吧?!」
柳尼娜的這個要求完全超乎了李洪利的意料,但是他知道自己別無選擇,為了家人,為了嬌妻,自己只能選擇這條路,哪怕是一條不歸路,「告訴我你的計劃!」
12月21日,日本會館第三日。清晨的陽光透過薄曦沐浴著南京城。早晨七點,孔慶文獨自一個人走向一樓,他準備走到戶外去感受一下陽光的溫暖。當他經過一樓大廳的時候,隱隱約約地聽到了地下一層傳出的一陣陣痛苦的悲鳴聲,他對這種聲音很是熟悉,那是在刑訊逼供時犯人在嚴刑拷打下發出的聲音,日本人在審訊犯人,孔慶文的腦子裡立即閃過這個念頭,可會是誰呢?他背對著地下一層的入口,悠閒地點起一支煙,理智告訴他還是不要去看的好,就在他剛準備離開的時候,身後傳來了影佐禎昭的聲音,他正從地下一層的樓梯走上來,「是慶文君嗎,我正準備找你呢。」
孔慶文停下了腳步轉過了身,「將軍,有什麼指示?」影佐禎昭在孔慶文的面前站住,「凌晨的行動我們抓獲的所有軍統人員一共有六名,有兩名受傷太重,現在還剩四名,無論我用什麼辦法,都無法從他們的嘴裡得到任何的情報。」「將軍的意思是讓我去審訊?」孔慶文不禁問道。
「當然不是,你的職責就是負責特使的安全,犬養先生由高橋隊長負責,而你,負責的是梅先生的安全,」影佐禎昭的臉上露出了笑意,「今天是第三天了,你的忠誠我們都看到了,希望在剩下的日子裡,你仍要全力以赴,確保特使安全,」說著,影佐禎昭輕輕地拍了拍孔慶文的肩頭。「將軍,請放心,我只當為民族的安危而效力,」孔慶文一個標準的軍人立正。
影佐禎昭壓低了聲音繼續說道:「今天中午,這四名被捕的軍統人員如果還沒有招供的跡象,我們將很遺憾地採取極刑,」他那陰險的眼神緊緊地盯著孔慶文,「上午十點,槍決由你來執行。」這正是影佐禎昭和柳尼娜陰謀中的一環,他們要讓李洪利出現在所有人的視線裡,隨後就可以混進抗日組織的隊伍裡了。但此刻的孔慶文並不知道這個陰謀,如果是在平時,他完全有機會設計一個半路劫走犯人的局,但是現在,他根本沒有這個機會和時間,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軍統人員被槍殺。但是他又隱約地覺得這件事情好像哪裡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可一時又想不出來其中的倪端。
上午八點半,吃過早飯的孔慶文正坐在沙發上看著當天的報紙,高橋則站在窗前揮舞著自己的佩刀,「慶文君,等哪天我還是想要和你比試一下,」他邊揮舞著邊說著,「上次的比試讓我受益匪淺,我很期待啊。」
孔慶文放下了手中的報紙,「高橋隊長,上次我就差一點死在你手裡,我可不想跟你比了,」說完他又端起了報紙。就在這個時候,門被推開,兩名日本檢查員很準時地進入了房間,隨後走進來的正是王紅梅。孔慶文的目光依舊停留在報紙上,可他的心緒卻跟隨著王紅梅的腳步移動著。當王紅梅走到他的面前時,他放下了報紙,「王大夫,我可能是偶感風寒,總覺得我這頭昏昏沉沉的,麻煩你給看一下,」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想出這樣一個理由來挽留住王紅梅。
王紅梅摘下了口罩,她的眉宇間充盈著自信的笑容,「好的,特派員,」她把隨身攜帶的醫療箱放在了桌子上,輕輕地打開了箱蓋,從裡面拿出了一支體溫計,「先試一下體溫吧。」王紅梅的每一個動作都深深地印在了孔慶文的腦海裡,他微微地一笑,伸手接過了體溫計,別在自己的腋下,「多長時間?」他有意地問道。
王紅梅在他的對面坐下,聲音十分的輕柔,「十分鐘。」孔慶文點了點頭,時間對於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意義,而此刻的孔慶文既想讓時間過得快一些,又想讓時間停下腳步。他既想早一點完成這個任務,又明白這個任務的成功完成是建立在王紅梅生命的基礎上,他不忍心看到這樣的結局,所有他又想讓時間停下腳步。
「特派員,」對面的王紅梅看到孔慶文一臉的凝重,她當然能想像得到孔慶文此刻的心情,「在中醫當中,所謂的感冒其實就是外受風寒引起的,在西醫當中,感冒是你體內的白細胞在同病菌作鬥爭,雖然白細胞會減少,但它保證的是生命的健康,你說呢?」王紅梅的話語裡能保全白細胞?」他當然能聽出王紅梅的寓意,但他也在做著最後明顯是將自己比喻成了白細胞。孔慶文長出一口氣,「那有沒有什麼辦法的努力。
「呵呵,」王紅梅笑著搖了搖頭,「沒有辦法,積極的治療能最大限度地減少白細胞的損失,多喝水,注意飲食,注意保暖,」王紅梅有意地停頓了一下,「好了,特派員,時間到了,我看一下。」孔慶文把體溫計遞給了王紅梅,王紅梅認真地看了一下,「情況還不錯,」她站起身,把體溫計又放回到醫療箱中,「記住我給你的建議,祝你早日康復。」
孔慶文慢慢地站起了身,他語重心長地說了一句,「我代表那些白細胞謝謝你,王大夫,再見。」孔慶文這句看似調侃的語言讓王紅梅的心頭有些沉重,但她還是笑了笑,「特派員,你很幽默,再見,」說完就轉身離開。
房間裡又恢復了寧靜,「慶文君,為什麼每個女人都對你很有好感呢?呵呵,」高橋在擦著自己的軍刀,「這個王小姐一向不苟言笑,沒想到今天……」孔慶文擺了擺手,「高橋隊長取笑了,誰讓我感冒呢,呵呵。」
劉麗英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在她辦公室的裡屋,鄭書記正在秘密會見一名神秘的人物,他的名字叫李俠,是中央為了協助破譯密碼而從上海專門調來的,這個李俠完全可以稱為當時中共內部破譯密碼的第一人。鄭書記把當前的局勢向李俠進行了詳細的說明,李俠的眉頭緊緊地皺著:「我沒有想到局勢會如此緊張,好在上級得到情報,特使手裡的秘密是以密電的形式存在的,如果我們拿不到那本密電碼,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勞的,」李俠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這套密碼,日本人取名為白鴿,另外我得到情報,武漢會戰,日本人用的也是這套密碼,所以上級命令我們一定要拿到密碼本。」
鄭書記點了點頭,他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棘手,如果硬闖,自己的人手根本不夠,無異於以卵擊石,而且慶文同志也很有可能暴露,可如果智取,現在根本就想不出任何的好辦法,僅憑劉麗英手裡掌握的那條秘密通道,很難確保任務的完成,即便是能進去,誰又能保證拿到密電碼呢?!李俠也根本不同意使用密道,他也覺得這種方式太過於冒險,而外屋一直在焦急等待他們倆商議結果的劉麗英卻一直堅持採用密道。
「李俠同志,我瞭解慶文同志,他是一名在秘密戰線上非常優秀的戰士,我對他完全有信心,我們一直沒有得到他向外傳遞出的任何情報,我個人認為這就說明會館內局勢的複雜和險惡,」鄭書記走到窗前看著窗外的景色,他的這個隨意的舉動絲毫未能掩飾他自己焦急的心情,他突然回過身,堅定地說道:「但是我們也沒有得到任何不利的消息,這也就說明慶文同志還在努力之中。」
但是孔慶文現在到底遇到了什麼樣的困難,他究竟想如何完成任務,他是否能完成特使計劃,這一切都是一個未知。由於孔慶文的身份特殊,李俠之前並不知道他,但是鄭書記對孔慶文還是比較瞭解的,他知道,孔慶文哪怕是只剩下最後一絲氣力,他也不會放棄任何的努力。
而現在的孔慶文卻絲毫找不到努力的方向,十點的鐘聲敲響了,孔慶文被影佐禎昭的一個電話叫到了一樓,大廳裡站在四名男子,每個人都帶著一個黑色的頭套,他們的衣衫襤褸,衣襟上浸滿了血跡,每個人的身後站著兩個持槍的日本兵。「慶文君,很遺憾,這四個人是鐵了心了,直到現在還是一個字也沒有說,我想,留著他們也沒有任何必要了,你把他們帶走吧!」孔慶文當然明白影佐禎昭所說的帶走就意味著處以極刑,他壓低了聲音問道:「將軍,帶到哪裡?」
影佐禎昭由於了一下,附在孔慶文的耳邊低聲回答:「會館不遠處有一片樹林,我看那裡的風水不錯的。」孔慶文點了點頭,繼續問道:「屍體需要處理嗎?」影佐禎昭冷哼一聲,「從天地中來,歸天地中去。」孔慶文的眼睛瞟了瞟旁邊的四名男子,隨即轉身離開,日本兵壓著這幾個人跟在了身後,這四個人當中,其中就有李洪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