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這份密電碼是真是假,王紅梅都必須盡快將情報送出,就在今天中午,她把情報交給了同是左 翼 聯盟成員的一名日本兵,按照計劃由他負責將情報送出,可就在他即將離開大樓外出執行巡邏的時候,門口的日軍搜查員從他的身上發現了藏匿的情報,他企圖逃跑,但失敗了,他還沒跑幾步就被追趕的日軍亂槍打死,情報也落入影佐禎昭的手中。
失敗並沒有因此而結束,由於同夥身份暴露的消息無法送出,負責接應的外圍人員按照計劃前來接頭,當接頭人一靠近日本會館的時候,就引起了早已有所防備的日本特務的注意,簡單的盤查後,接頭人略顯慌張的神色讓特務如獲至寶,當他被團團圍住的時候,他企圖逃跑,結果中彈被俘,一發子彈擊穿了他的腓骨,另一發子彈擊中了他的胸部。
當王紅梅奉命跟隨導師來到地下審訊室的時候,她就預感到情況不妙,雖然她並不認識躺在病床上的傷者,但她知道,這個人一定是自己的同志。當影佐禎昭抓住了傷者的弱點,繼續質問口供的時候,王紅梅的心彷彿被提到了嗓子眼,看著已經是奄奄一息的同志將要叛變,她的內心充滿了矛盾和糾結,就在影佐禎昭吵嚷著要注射第二支針劑的時候,王紅梅趁人不注意,在針劑裡加入了一些其他的藥物,那是一種能夠加速人死亡的藥劑,為了能夠避免更大的損失,王紅梅只能選擇這樣做。
當第二支針劑注射進傷者體內後,劇烈的藥物反映立即讓傷者明白,有人在藥劑裡做了手腳,但是劇烈的疼痛和虛弱的身體讓他隨即就命喪黃泉,臨死前,他的眼睛充滿了疑惑和憤怒,直愣愣地瞪著為他配藥的王紅梅,他不明白為什麼眼前的這個女人會在藥裡動了手腳,好在他並不認識王紅梅。但是他臨死前的那半句話還是讓王紅梅驚出了一身冷汗,這棟樓裡還有一個人……難道他真的知道自己的存在?這半句話無疑讓局面變得更加的複雜和嚴峻。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要想把情報送出去已經是不可能了,即便是自己能把情報帶出去,可自己並不知道上級的聯絡方式。可如果不送出去,汪精衛和日本人之間的秘密協約一旦達成,將會嚴重挫傷反抗日本軍 國 主義的銳氣,後果將不堪想像,自己將成為歷史的罪人。可應該如何把情報送出去呢?自己的身邊已經沒有能夠信任的人了,王紅梅只能冒險一試,她想到了孔慶文。她不止一次地從自己的閨蜜孫瑰婷的口中聽到過這個名字,從孫瑰婷流露出的那些甜蜜的隻言片語中,王紅梅意識到孔慶文這個人是一個具有多重性格的人,換句話說,孔慶文的真實身份一直就是個迷,但他的許多所作所為非常耐人尋味,近一段時間以來南京城發生的重大事件都與這個人有關。
而讓她真正下定決心的還是自己的上級傳遞進的一條情報,就在昨天晚上,交通線傳進一條情報,日本左 翼 聯盟已經與中 共方面取得了聯繫,並被告知參與這次保護特使任務的人裡面有一個中 共地下黨 員。完全可以想像得出,孔慶文的真正身份作為中 共方面的特級機密,在這樣一個情況下,竟然被啟用,這就足以說明中共對此次特使行動的重視程度,甚至已經不惜啟用孔慶文這樣如此重要的人物。這也是除中 共黨 內之外,外界第一次聽到孔慶文這個人的名字,不,準確地說,並不是孔慶文,而是外界唯一能與他聯繫的暗號「赤網」。
也就是這次中 共方面向外界的透露,才讓「赤網」這個代號正式進入了日本人的視線之中。情報的洩露是這樣的,當時在日本國內,左 翼勢力一直受到右 翼勢力,也就是軍 國 主義的抵制和打壓,但是像日本共 產 黨這樣的左翼黨派作為一種政治力量在某種意識形態上還一直存在,直到今天,也還存在,但已經與當時成立之初的宗旨和職責已經是大相逕庭了,這裡我們不做過多的討論。左右翼兩種勢力相互派出了間諜,有的甚至打入了對方的高層,當日本的共 產 黨接到了中 共方面發來的電報,上面的內容很不幸地被早已安插好的間諜得到了,並立即向日本軍方做了匯報。
我們設想一下,如果當時中 共方面的電文裡不僅僅出現了「赤網」,而且還出現了「孔慶文」的姓名,那後果是可想而知的,直到今天筆者都很佩服當年的那些領導人,他們對事情的把握和抉擇都讓人不由得不敬佩。
這個情報就這樣被傳遞到了南京,一個是王紅梅,另一個就是影佐禎昭。尋找「赤網」就在他們兩人當中同時展開,王紅梅對樓裡的每一個人都進行了認真的分析,最終他把目標鎖定在了孔慶文、齊媛媛、蘇兆侖這三個人的身上。她並不瞭解齊媛媛和蘇兆侖,但是這兩人是從華北政府一路護送特使而來的,如果這棟樓裡真有「赤網」,那最大的可能性也就是他們倆,因為其他的人,她都是瞭解的。其實在王紅梅的潛意識裡,「赤網」最有可能的就是孔慶文,她對孔慶文的判斷依據更多的是來自於孫瑰婷。
但影佐禎昭的想法與王紅梅不同的是,他考慮的出發點就是錯誤的,在他看來,暴露身份被打死的日本兵和被捕身亡的接頭人,他們的上線就是這個代號「赤網」的人,而這個人就是自己一直想找到的人,他斷定,此刻這個人一定就在這棟樓內。他現在有了一種想玩貓捉老鼠遊戲的念頭了。
此刻,影佐禎昭聽到了一陣輕微的敲門聲,走進來的竟然是孔慶文。「慶文君,都半夜了,你怎麼還不休息?」影佐禎昭問道,「有什麼事情嗎?」
「將軍,我看到你屋裡的燈還亮著,所以就想來跟你聊一聊,」孔慶文也不客氣,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你讓我查的這個人,我想我很難查出來?」
影佐禎昭站起身,雙手撐在桌子上,「為什麼?是什麼讓你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孔慶文先是長歎一口氣,隨後躊躇著說道:「將軍,請恕我直言,從現在我們所掌握的情況來看,如果真的有這個人,那這個人一定地位非比尋常,」他輕咳了一聲,「而且依據我的判斷,這個人應該是你們的人,樓裡一共也就只有這麼多人,既然跑腿的蝦兵蟹將都死了,那剩下的這個孤家寡人應該就在咱們中間了……」
影佐禎昭用力地一揮手,打斷了孔慶文的話語,「慶文君,你是不是已經有目標了?我可以告訴你,無論這個人是誰,他有什麼樣的背景,你都有生殺大權,甚至包括我在內。」
孔慶文點了點頭,「目標我現在倒是沒有,不過已經有了一個範圍。」「哦?說說看,」影佐禎昭急切地追問著。孔慶文點起一支煙,用力地抽了一口,「將軍,二位特使就在三樓,這個人一定是一個有機會接近特使的人,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我們從死人手裡拿到的這份名單應該是從犬養先生那裡流出來的,準確的說,這個人是有機會接觸到犬養先生的,而且這個人還有機會接觸到其他人,更重要的是,這個人應該是一名日本人。」
影佐禎昭隨著孔慶文的分析在不住地輕輕點頭,其實孔慶文的分析乍一聽上去顯得的確很有道理,但是細想想,他幾乎把樓裡所有的日本人都包括了進去,士兵被排除在外,而孔慶文、齊媛媛和蘇兆侖幾個人也被排除在外,孔慶文說這些話的目的就是混淆視聽,他想讓影佐禎昭懷疑樓裡的每一個日本人,只有讓影佐禎昭給每一個日本人施加壓力,他們的陣腳才會亂,而自己才能更加清晰地看清局面,從中判斷出誰才是這個真正的神秘人。
「慶文君,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想你在確定出這個人之前是不會向我透露的,好,但是你一定要快,明天,是二位特使在南京的第二天,我不想再看到有任何不愉快的事情發生了,」影佐禎昭走到孔慶文的面前,用手拍了拍這個現在最值得他信任的人的肩頭,「拜託了!」
孔慶文從影佐禎昭的房間裡走出來後,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走廊裡的蘇兆侖,很顯然,他是在等著自己,「怎麼了,三哥,找我有事?」
孔慶文被蘇兆侖有些神秘地拉進了房間,蘇兆侖隨手關上了房門,「怎麼了,三哥?故作神秘,這可不像你的性格啊,」孔慶文大剌剌地坐在了沙發上。
蘇兆侖大步走到他的面前,「我問你,日本人是不是讓你查間諜?」孔慶文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那你答應了?」孔慶文再次點點頭,「你怎麼這麼糊塗啊?」蘇兆侖的語氣有些著急。
「哦?呵呵,三哥啊,我倒很想聽聽你的高見,」孔慶文掏出一支煙遞給蘇兆侖。可蘇兆侖並沒有接,「慶文啊,咱倆有十多年的交情了,我比你更瞭解你自己,我問你,日本人比狗都精明,他們為什麼要讓你一個局外人調查此事,」孔慶文搖了搖頭,「你算你能查出這個人,可是對你能有什麼好處?這件事情很顯然是日本人自己之間的窩裡鬥,你何必要插手,你就不怕到時候打不到狐狸反倒弄一身騷。」
孔慶文哈哈大笑起來,「我的好三哥啊,你越來越像齊司令了……」蘇兆侖一皺眉,「四弟,我這是為你好,你來南京的這點事兒,我們都聽說了,強龍不壓地頭蛇啊,你何苦要處處樹敵呢,南京不是濟南,這裡的水太深了。」
孔慶文輕歎一聲,「三哥,我知道你這是為了我好,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我不想給齊司令丟臉,更不想在南京丟命,要想在這裡立住腳就必須打好樁,你的忠告我會考慮的。」
蘇兆侖也輕歎一聲,慢慢坐在孔慶文的旁邊,「四弟啊,來的時候,齊老爺子讓我給你帶句話,明哲保身,」他從孔慶文放在茶几上的煙盒裡抽出一支煙,「我們也知道,你可能就留在南京了,齊老爺子也很高興,說以後混不下去了,就來南京投奔你,這麼多年了,還是你最有出息,」蘇兆侖探出了身子湊近孔慶文,「四弟,你給我說句實話,你是不是……」
蘇兆侖正說道這裡的時候,響起了一陣敲門聲,門隨即被推開,「好啊,三哥,你跟我四哥聊天也不叫我一聲。」齊媛媛的突然闖入打斷蘇兆侖和孔慶文之間的談話,但孔慶文意識到,蘇兆侖的話裡有話,他好像知道了一些什麼。
兄妹三人之間的談話一直持續到了凌晨三點,孔慶文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他和衣而臥,輕輕地擰開了檯燈,這一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他不知道影佐禎昭是否會聽信自己的分析而落入自己設計好的計劃中,他不知道那個隱藏在樓裡的神秘人會不會就是自己心中所推斷的那個人,他不知道剛才蘇兆侖到底要對自己說什麼,他不知道此刻的劉麗英和鄭書記他們又在幹什麼,他只知道一點,時間已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