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日本兵呈半圓形包圍了王天木的小船,高橋獨自一個人走上了舢板,「你好啊,王先生,我們找了你很久了,」言語中透露出假惺惺的客氣。王天木嗤之以鼻,「高橋隊長,我也等了你很久了,」這句話多少讓高橋有些意外,他沒想到眼前的這個王天木竟然認識自己。
而讓在警察廳門前馬路上遭到伏擊的吳四寶沒有想到的是,伏擊的規模和強度超乎了自己的想像,整個車隊遭到了來自前後兩個方向的同時夾擊,攻擊人員所使用的武器裝備甚至在自己之上,尤其是在遠處高樓之上的狙擊手,射擊精度和密度讓每一個特務幾乎不敢抬起頭,一面要抵抗兩頭的進攻,另一方面還要提防高出的狙擊手。高樓之上的劉鵬傑死死地守住了囚車,狙擊槍上的瞄準鏡在囚車的周圍來回地遊走,凡是進入視線中的特務都被擊斃,一時間囚車的附近橫七豎八地躺倒了四五個特務。警察廳大門裡衝出了十幾名當班的警察,也加入到了吳四寶的隊伍之中。
趁亂接近囚車的林之江也沒有想到,在黑暗之中,另一個方向的樓上,另一隻狙擊槍也在人群中尋找著自己的背影。林之江彎著身子,依靠掩體慢慢接近了囚車。他的身影出現在了劉鵬傑的瞄準鏡裡,劉鵬傑屏住了呼吸,通過瞄準鏡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他看到就在林之江將要打開囚車後門的時候,林之江突然瞬間蹲下了身子,彷彿在躲避什麼襲擊。從現場的情況來看,難道還有另一個狙擊點?劉鵬傑皺起了眉頭,他低聲說道:「有人在阻止林之江靠近囚車,可能是一名狙擊手,」他邊說著邊把瞄準鏡瞄向了附近的其他制高點。
一旁的劉麗英也舉起望遠鏡在黑暗中搜尋著,「老四,找到這個點,幹掉他,」她果斷地下達了命令。
劉鵬傑估計的沒錯,林之江遭到的就是狙擊槍的襲擊,孔慶文在計劃中設計了狙擊手,這一點他是知道的,從囚車四周被打死的特務也可以證實這一點,但他沒有想到狙擊手會把槍口瞄向自己。直到現在他還在認為,是孔慶文親自負責狙擊的,他心裡暗念,該死的孔慶文,看清楚你再打啊。可是他不知道,孔慶文並沒有來到現場,打向自己的子彈也不是從劉鵬傑的槍裡射出的。林之江半蹲著身子慢慢地伸出了一隻手,試圖去拉囚車後門的門把手,「噹」,一顆子彈打在了車門上,迸出的火花距離他伸出的手不足五公分,他的手立即收回,林之江感到了問題的嚴重。
打向林之江的子彈是從周紅的狙擊槍裡射出的,她從江邊脫險後想馬上去找李洪利,就在她途徑警察廳附近的時候,她聽到了密集的槍聲,她以為是李洪利更換了伏擊地點,就馬上來到了現場,當她跑上馬路街口的一棟樓房後,她才發現這裡根本就沒有軍統人員的影子,但她看到了人群中林之江的身影,那股仇恨的怒火讓她架設起狙擊槍,瞄向了林之江,她並不知道林之江接近囚車的真正目的。
噗,一顆子彈打進了周紅身旁的牆裡,她迅速收攏了身子,她知道那是一顆狙擊槍打出的子彈,她機警地換了一個藏身地點,瞄準鏡不得不放棄了林之江,而是瞄向附近的其他制高點。
太黑了,只能憑借感覺進行射擊,劉鵬傑憑借自己的經驗在一棟樓房的樓頂尋找著周紅,也好在是樓頂,月光多少能幫自己一點忙。正在他搜尋之際,一顆子彈打在了他的身旁,糟了,自己被發現了,劉鵬傑也迅速貓下身子,「我們暴露了,注意隱蔽,」他低聲向一旁的劉麗英說道,說完又迅速移動到一旁的另一個窗口。
兩把狙擊槍在夜空下形成了對峙,相互尋找、相互射擊。此刻樓下更加熱鬧了,埋伏在菜市口的喬繼銘帶著人循著槍聲來到了現場,他搞不清楚現場正在伏擊吳四寶的都是些什麼人,但他只有一個目的,張旭不能落到其他人的手裡,吳四寶的車隊要攻擊,伏擊的人員也要進行攻擊。在吳四寶車隊前方的陣地上,槍聲驟然密集了許多。
劉麗英感到了事態的嚴重,她也弄不清楚剛剛趕到的是些什麼人,可是任務還沒有完成,她不可能下達撤退的命令,因為在她的心裡,這個任務是為了孔慶文而進行的,只能成功,不能失敗,「老四,我去樓下看看,注意隱蔽,」劉麗英撂下一句話,轉身下了樓。
李洪利帶著人也從城東的十字街進入了陣地,他來的方向也是吳四寶車隊的前方,眼前的混戰讓他茫然不知所措,甚至當隨從請示如何進攻的時候,他竟然一時間無法回答。吳四寶也感到了疑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對方進攻的投入越來越大,而且他們之間好像也在互相進攻射擊,好在警察廳裡湧出了更多的警察,這多少讓他的心裡感到了一點安全。
感到最為困惑的其實是林之江,槍聲越來越密集,趕到現場的人也越來越多,孔慶文啊,孔慶文,你到底有多大的能力,居然找來了這麼多的人配合行動。林之江甚至有了一種優越感,他以為趕到現場的人都是孔慶文安排的,而且人數遠遠多於吳四寶所帶的人。同時他是弄不清楚,為什麼打向自己的子彈現在消失了,他也管不了那麼多,他迅速打開了車門,一縱身跳進了囚車,就在他剛要說話的時候,一名特務也跳了進來,「林隊長,吳隊長讓你就地執行。」
林之江顯得異常冷靜,他點點頭,「好,你來執行吧。」
特務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拔出了手槍,「砰」的一聲,槍響了,可倒下的是這名特務,林之江在他的背後搶先開了槍,他上前一步,打開了張旭的手銬,低聲說道:「想活命就跟我走,」隨後他又將其他三名囚犯的手銬打開。
林之江蹦下了車,他警惕地彎著腰環顧四周,附近的人都在注意著外圍的槍戰,他看到不遠處預先設計的撤離巷口處,有兩名男子向自己擺了擺手,他衝自己身後的張旭等人使了個眼色,幾個人麻利地蹦下車,跟在林之江的身後向巷口走去。
「林隊長,你要幹什麼?」附近了一名特務突然出現在了林之江的身旁,他看到犯人都下了車。林之江笑了笑,二話沒說拔槍就打,槍聲淹沒在外圍密集的武器怒吼聲中,「快走,」林之江加快了腳步,巷口就在眼前。
周紅和劉鵬傑遠距離的角逐還在繼續,周紅從瞄準鏡裡看到林之江出現在街口,他的身後跟著幾個犯人,絕佳的刺殺機會就這樣從自己的眼前溜走,因為對面狙擊手凌厲的射擊,讓她無暇在對林之江採取任何行動。
劉鵬傑也在瞄準鏡裡看到林之江成功救援,按照計劃,他們可以立即撤離了。他收起了狙擊槍,大步跑下樓去,剛走上馬路,就聽到警報聲由遠及近,大量的日本兵乘坐著卡車從前後兩個方向包抄的現場。
高橋走下車,跑到最後一輛轎車旁向車裡問道:「將軍,什麼時候動手?」
影佐閉著眼睛,一副悠閒自得的樣子,「高橋君,別著急,讓他們再打一會兒,借助對方的力量消滅對方,這難道不是最好的辦法嗎,哼。」
現場的局面因為日本兵的來到而顯得更加混亂,76號和李洪利的人員試圖撤離現場,他們邊打邊撤著。由於力量薄弱,劉麗英帶的人被壓縮在了一棟樓內,這讓她很是著急,現在日本人已經到了,如果不盡快撤離,後果將不堪設想。
吳四寶也因為看到了日本兵而裝起了膽子,他大聲吆喝著,「都給老子頂住!」但他不明白,日本兵下車後搶佔了有利地形,對現場形成了包圍之勢,可為什麼還不動手。
孔慶文坐在車裡,整整一個晚上他能做的就是擔心,他很想知道此時此刻現場的情況。就在剛才,日本人抓住了王天木後,他本想立即趕到現場。可是影佐命令自己親自押送王天木回憲兵隊,兵做好審訊前的準備。更讓他擔憂的是,影佐親自帶隊去了現場,他不知道結果會如何,自己的同志是否被救出,劉麗英他們是否能夠安然撤退。
高橋發出了攻擊的命令,76號和李洪利的人員明顯得處於了劣勢,不少人員被擊斃。劉麗英也領著人準備撤離,可是他們的力量又太弱,而且藏身的這棟樓又距離日本兵太近,一出門就會處於日本人的火力網中。
「劉會長,你帶幾個人先撤,我掩護,」劉鵬傑發現勢頭已經不對了。
「不,還是你撤,我掩護,」劉麗英爭辯著,她不想有同志為了自己而犧牲。
「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你們的武器太弱,根本衝不出去,」劉鵬傑邊檢查著所剩的子彈邊說道:「我去樓頂吸引日本人的火力,你們衝出去,也許還有機會。」
劉麗英沉默了,劉鵬傑說的的確是現在最好的辦法了,她搖了搖頭,「我去吸引日本人的火力……」可她的話還沒說完,劉鵬傑就轉生跑上樓去。
「那你怎麼辦?」劉麗英自己都感到這句問話是如此的無力,樓梯上的回答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不用管我。」
劉鵬傑趕到了樓頂,又跳到了另一個樓的樓頂,找到了一個最佳的射擊位置,他支好了狙擊槍,拉開了槍栓,為了能夠更好的連續射擊,他拆下了瞄準鏡,「砰,」日本兵中彈,「砰,」調整準星後,又一聲槍響,「砰」,連續的射擊引起了日本兵的注意,高橋隱蔽在卡車後,他率先發現了樓頂劉鵬傑的藏身射擊位置,他指揮著日本兵向這棟樓衝過來。
劉鵬傑的開槍速度逐漸加快,而準確度卻為此在大幅度降低,他看到日本兵跑跑停停地向自己所在的這個樓衝了過來,也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看到日本兵裡不時有人中彈,顯然是受到了另一個方向的射擊,會是誰呢?對,是他。劉鵬傑想到了對面樓裡的那只狙擊槍,他感到了內心的一絲欣慰,他不禁扭頭向後看去,可他看到的只是無盡的黑暗和隱約露出輪廓的樓房。朋友,謝謝你。
劉鵬傑估計的沒錯,周紅正在遠處對面的樓裡,連續地向衝向劉鵬傑的日本兵射擊,無論你是誰,無論所屬什麼陣營,只要你在打日本人,就是我的同志,在你為難的關頭,我就會助你一臂之力。
劉麗英在窗戶裡看到十幾名日本兵舉著槍跑過了自己的面前,機會出現了,「衝出去,」她發出了命令,身邊的幾名同志在她的身後相繼衝了出去,劉麗英他們手中的武器怒吼了,剛跑過去的日本兵沒想到身後會遇到襲擊,幾名日本兵應聲倒地。
遠處的高橋見狀,用手一指命令道:「給我上,截住他們。」身旁的十幾名日本兵發了瘋似得衝了過去,可剛跑了沒幾步,兩個日本兵又應聲倒地。
沒錯,有兩把狙擊槍在對準著他們,一支的眼前的樓頂,另一隻在對面的樓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