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慶文在轉身的同時,身體就勢向下躺去,同時扣動了手中的扳機,由於身體的急速轉身和下降,子彈並未擊中窗外的黑影,擊碎的玻璃嘩啦作響,黑影一個閃身,消失在窗外。孔慶文那裡肯放過這個機會,身體在落實的同時又向上彈起,三兩步就跑到窗邊,一躍身縱上窗台。
也就在這個時候,驚魂未定的林之江才轉過身,他看到有個黑影躍上窗台,舉槍就射,可沒等子彈出膛,黑影就消失了蹤影。追,林之江發了瘋一般衝向窗戶。
突然的明亮瞬間掩蓋了黑暗,就在林之江衝向窗台的一霎那,樓內的燈光又恢復了。一樓大廳外,所有的日本兵舉著槍衝了進來,迅速組成了一個半圓形的警戒陣型,影佐跟在高橋的身後走了進來。他一眼就看見了三樓迴廊裡的龔志正,他正站在一個柱子邊,身旁的柱子上就是整棟大樓的電路開關,他的一隻手就扶在閘刀之上,目光冷冷地盯著一樓大廳的影佐。
周紅慢慢地走二樓的迴廊裡走出,就在剛才恢復光亮的一瞬間,她緊貼在牆壁上,看到林之江發瘋似得衝向走廊盡頭的窗戶,她迅速地舉起了手槍,就在她準備扣動扳機時,一樓大廳裡傳來了日本兵急促而又凌亂的腳步。如果現在就開槍打死林之江,無疑是最好的機會,但槍聲也一定會立即引來日本兵,自己勢必將成為最大的嫌疑人。猶豫間,林之江已經縱上窗台,消失在夜色中,她恨恨地放下了手槍。
一樓大廳裡,躲藏在沙發後的孫瑰婷慢慢地站起身,她的槍口仍舊指向樓梯,就在剛才,她也聽到了樓梯上木板地面發出的聲響,由於視線受阻,她沒有盲動。此刻,當她在視線中沒有發現任何人後,她也慢慢放下手槍。
影佐慢慢鼓起了掌,「很精彩,呵呵,黑暗中的廝殺,沒有朋友,只有對手,樓裡就這麼多人,你們都是演員,演了一出三岔口啊,」他就近坐在了一張沙發上,「看來我錯過了一場精彩的演出啊,龔會長,你合閘的時機有些早啊,你不想給我說點什麼嗎?」
龔志正站在三樓的走廊上,絲毫沒有顯露出半點的慌張,「哈哈,影佐將軍,我龔志正的為人,我想你們是知道的,你借槍擊案派兵進駐我龔府,天天對我和我的家人進行審訊,我可以忍受,但是今晚發射的事情,我決不能坐視不管,任由你們胡作非為,我要對我和家人的生命安全負責,我會向你的上級申訴的,對於今晚發射的事情,你就不想給我個答覆嗎?」龔志正邊說邊走下樓,等他說完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已經走到了一樓大廳,他也慢慢地坐在沙發上,就在影佐的對面。
影佐和龔志正的目光相遇了,充滿著敵對和仇恨。
當林之江衝出窗戶的時候,身後樓內的燈亮了,借助光亮他看到一個身影在二樓的雨簷上飛快地跑著,他立即舉起了手槍,黑影又一個縱身跳了下去,消失在視線中,他看了一眼地面,足有三、四米高,他一咬牙,也蹦了下去。
翻身卸力,鯉魚打挺,幾個動作一氣呵成,他轉頭望去,黑影消失在了樓角。剛才在黑暗中的中彈讓林之江惱羞成怒,他毫不猶豫地拔腿追去。風聲在耳邊呼嘯而過,樓角就在眼前,決不能讓他再跑掉了!五米、三米、一米,有著多年戰鬥經驗的他邊跑著邊拔出了手槍。
黑暗中的樓角阻擋了他的視線,也彷彿隔開了生死兩個世界,他剎住腳步,猛然衝出樓角,手中的槍也同時舉起。可他看到的,卻讓他的頭皮一緊,他有些後悔,後悔自己的冒然跟進,後悔自己的求功心切。一個黑洞洞的槍口就指在他的頭上,可他的手槍還沒有來得及作出反應。
槍口直接頂在了林之江的額頭上,「林隊長,你不追刺客,追我幹什麼?」說話的正是孔慶文。
此刻林之江的思緒在急速翻轉,他的額頭滲出了汗珠,他擔心孔慶文立即就會開槍,因為他很有可能就是共黨,而他選擇只需要輕輕地扣動扳機,自己的生命也將結束,而對於一個死人,所有的話噎只能去跟閻王爺說了。
「孔……孔處長,別……別激動,聽我說,」林之江的聲音不由得有些顫抖,「你……誤會了,我是……想幫你,我以為你是……」
「你是不是以為我就是刺客,」孔慶文的聲音顯得格外陰冷生硬,「你是不是以為我就是共黨?」
林之江清晰地感覺到頂在自己額頭上的槍管又加重了力量,他的呼吸變得更加急促起來,他彷彿感到自己一隻腳已經踏進了鬼門關,求生的本能讓他顯出了本性,「是……是周紅說的!」
孔慶文的眼角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林隊長,我孔慶文一直覺得你還算是條漢子,可沒想到你臨死前還拉出來個娘們,」他的眼睛突然瞪大,「你在撒謊!」
槍口的力度又一次加大,林之江甚至無法呼吸,「是真的,你要相信我,她說她懷疑你是共黨。」
「告訴我,你的任務是什麼?」孔慶文低沉著聲音問道,「你們來這裡有什麼目的?」
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能出賣的林之江只求活命,「一是來監視你,二是在龔家找一份地圖……」
「什麼樣的地圖?」孔慶文急切地問道。
「龔志正手裡有一份汪精衛的藏寶圖,日本人已經調查清楚,這份地圖就在龔府,」林之江說出了實情。
「那你找到了嗎?」孔慶文繼續問道:「你房間裡的那本電話號碼薄應該是從龔志正的辦公室裡拿的吧?」
林之江聽到孔慶文提出這樣的問題,一時間摸不準他的用意,但他知道,活命才是最重要的。「那是周紅拿來的,不關我的事。」
「那這本號碼薄對你們有什麼用?」孔慶文打算從他的身上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一切,而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也是唯一的機會。他真的很想一槍就打死面前的這個叛徒,日本人追查起來,他也能很輕易地推卸掉所有的責任,因為死人是不會辯解的,可是理智告訴他,不能這樣做,目的還沒有達到,那份地圖還沒有找到,留著林之江的狗命,還有用。
「因為日本人已經知道,龔志正與軍統有秘密來往,他和軍統南京站的王天木是單線聯繫,只要抓住王天木,日本人就能扳倒龔志正,這本號碼簿其實就是一份密電碼,」林之江的語速依然很快。
「林隊長,你都把一個女人拉出來墊背,你覺得我會信你說的話嗎,」孔慶文的大拇指扳開了槍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