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四日,陰,大事不順,忌嫁娶忌出行。
溫惜顏不信這些,但是有人信,夜文晟是儒生,孔子曾說,君子應當畏天命,並把那不知天命和不畏天命的人視作小人,所以夜文晟這個資深的儒生是孔子絕學的最佳接受者和發揮者,所以他也信天命。他信『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故而會『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十年前他身受全家被滅門之痛,十年來他忍辱負重,蟄伏多年,只為有朝一日可以報仇雪恨,一飛沖天。
所以,五月十四日這一天,夜文晟都沒有踏出房間半步,直到第二天早上皇帝的儀仗隊從衙門出發的那一刻,他才一身輕裝從房間裡走出。
祥瑞從出現的那天起就被請去了城南的雲天寺,有高僧日日誦經祈福,寺外亦有重兵把守保護,保證一切萬無一失,這才敢請御駕親臨。
雲間寺畢竟只是地方寺院,能夠入內的人數有限,故而知州大人想了個辦法,把這個難題交給了現任的右相大人。他是十四日申時在醫館裡找到右相大人夜修逸的,當時秦毓帶了十幾個親兵醫館裡又有別的病人,他就那麼一跪,夜修逸不想承認自己的身份都不行。
夜修逸沒辦法,頂著一身的傷痛去拜見了皇帝陛下的御駕,並且被皇帝留下來商量讓那些人入寺院的事。想當然的,身為夜修逸夫人的溫惜顏也在受邀之列。於是,這就可以說明為什麼皇帝的儀仗隊除了龍輦和鳳輦外後面還跟了一架輕輦。
至於夜修逸給皇帝陛下出了什麼主意來決定誰人能夠入雲天寺內觀禮,到了雲天寺門口就自然明白了。
但見雲天寺的門口有一個非常大的鐵箱,鐵箱內到底裝了什麼,我們無從得知,但聽得那鐵箱旁俊俏的小侍衛一臉認真的道:「陛下有令:祥瑞本是吉祥之兆,是天祐我水國,故而今天來此觀禮的各位也可賭一下自己的天運,這鐵箱內有兩萬支籤,只有二百支是上上籤,而今天能夠抽到上上籤的各位方能入內觀禮,與皇帝陛下一起祭天祈福。還請各位遵從聖言,排好隊形,一個一個來這裡抽籤。」
「兩萬支籤中只有二百支是上上籤,這抽中的可能也太小了吧?」
「還好吧,一百個人裡就會有一個,抽中的可能還是蠻大的。」
「這祭天是有時間的吧?兩萬人一個個的排隊抽籤,要抽到什麼時候啊?等到輪到我們後面的時侯不都錯過祭天的時間了嗎?」
「……」
「……」
一時間眾說紛紜,雲天寺四週三裡內人聲如潮,不滿的,附和的大有人在。
在這些人群中,總有那麼幾處的人是安靜的,時不時的遞個眼色,做的不明顯,但是如果你去關注的話,還是很明顯就能夠看出來的。
水冰清此時跟齊玉祺在做什麼呢?他們自然也只能混在人群中。
水冰清今天做一身村姑打扮,但那身皇家的貴氣是怎麼掩飾也無法完全遮擋住的。齊玉祺一身麻布青衫農家少年打扮,慣用的扇子別在了胸前的衣服裡,這身打扮實在不適合搖扇子,不過扇子是他的武器,一會兒肯定用得上,他又必須帶著。
葉文也帶著幾個人混在了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水冰清和齊玉祺,心裡有些無奈和擔心,他們兩個也太大膽了,就他們這般品貌,只要長眼睛的人就能夠看得出來他們絕對不會是他們那身衣服所表現出的那種身份,做如此打扮,別人肯定懷疑他們有問題的,只是無容置疑的。一個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一個是自小榮華的公子哥,要他們明白這些,大概也只能等他們也經歷一場他和姐姐這些年所經歷的一些事情吧。
水冰清拉著齊玉祺硬往前擠,夜文晟也混在人群中,向一個方向遞了個眼神,就有幾個人開始在哪裡製造混亂,抽籤已經開始,本來進行的蠻順利的,大家也都很配合,但經那些人一鬧,場面瞬間失控,此時就有不少人想要藉著那些高手侍衛們去阻止混亂的時候從側門混進去。
齊玉祺腳步頓了頓,拉著齊玉祺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寺院的四面八方都擁滿了人,他真的有些懷疑裡面的那個皇帝到底想做什麼,如果他真心想要控制的話,幾百個精兵就可以控制住現在的混亂,根本不可能給對方以可趁之機。他到底想做什麼?
「啊!」
「殺人了!」
「官兵殺人了!」
「大家快跑啊!」
他們剛剛走出沒有多遠,就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兒,比血腥兒更讓他們震驚的是那些人淒厲的高喊聲。果然是夜文晟故意的嗎?齊玉祺眼睛微瞇望向夜文晟方纔所在的方向,果然已經找不到他本人。
「快跑吧!」
「這是凶兆啊!祭天的時候見血腥是大忌啊!」
「老天要亡我水國啊……」
不知道是誰在哪裡高聲喊著,等到你去注意的時候,全部都是一副恐慌的樣子往外跑,根本判斷不出是那些人在搗亂。
「怎麼回事?」溫惜顏聽到聲音就要衝出去去看。
水清辰斜了一眼秦毓,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閉著眼睛繼續祭天,彷彿外面的事情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一般,有人如此大逆不道,早該派重兵鎮壓才是,如今他竟按兵不動,連溫惜顏也有些猜不透他到底想做什麼了。
溫惜顏有些著急,沒有皇上的准許,她是不可能出去查看情況的,可水清辰遲遲不啟口,這要她如何抉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