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丐也有些受不住,忙站起來擺手:「別謝我!別謝我!是這丫頭拚死從天牢裡跑出來找到我求我救你們的!可惜我趕到的時候你的家人已經被殺……對不起對不起啊!」這最後兩個「對不起」卻是對著溫惜顏說的。
「你說什麼?!」葉嵐秋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根本無法相信自己聽到的。
「是真的啦!」老乞丐知道她恨了惜丫頭多年,一時根本接受不了,「當年的很多事都不是你想的那樣!」
「可明明是她帶著人……」
「易容很簡單啊!」惜丫頭可以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他卻不能不管。抓住惜丫頭的手臂拉開看了一眼,那裡果然有一條紅線沿著手臂大動脈直攻心脈而去,如今已經快接近心脈那裡。
「不!我不信!我不信!明明就是她!她是那些人的首領,她命令他們的,現在來裝什麼好人!我砍了她!」
葉嵐秋瘋了一般紅著眼睛衝過來就要砍溫惜顏,卻被老乞丐輕鬆的捏住了劍尖,表情一瞬間幾變:「秋丫頭,你心裡比誰都清楚,她不是在裝好人而是一直逼自己在裝壞人。可她心軟又真做不來壞人,最後把自己弄的滿身是傷,如今更是毒入骨髓,隨時可能喪命。當年是我去晚了,你可知道惜丫頭為什麼會活的像現在這麼慘?因為五年前她失去了太后對她的信任,因為你們一家。失去了太后的信任就意味著隨時會被太后除掉,於是她失去了自己最愛的人,失去了原本屬於她的皇后之位還有溫家一家平靜度日的機會。你明白嗎?」
「我不要明白!我不要!柳爺爺,我只要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心裡好難受!為什麼會這樣,恨了五年的人,卻是……她不要相信一切會是這樣的結果!
「不!!!」葉嵐秋突然瘋了一般丟下劍飛了出去。
溫惜顏焦急的想追,卻被老乞丐拉住:「別去追了,讓她冷靜一下。連自己的敵人到底是誰都看不清楚,她還不如她弟弟呢!」
「柳爺爺!」溫惜顏真的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說讓葉嵐秋聽到這些。
「怎麼,怪我啊?!我看惜丫頭你是想死!你說你這毒是怎麼回事?」老乞丐皺著瞪她。
「是秋姐姐給我喝的茶裡下的毒。」就是十天前的早上,葉嵐秋給她喝的第一杯茶。
「唉!」老乞丐往她嘴裡塞了顆藥丸,無奈搖頭歎息,「不懂你們這些娃娃都在想些什麼,明明知道有毒你還喝?」
夜修逸聽到這裡臉色已是幾變,齊玉祺只是默默歎息,寧兒聽不明白,可看到剛剛葉嵐秋要砍溫惜顏,她就已經緊張的不行了。
溫惜顏自己卻是習慣了:「不礙事,恨我入骨想殺我的人又何止她一個。我到現在還活著,說明他們誰也殺不了我。如果給我下毒她心裡能舒服些,毒湯毒茶什麼我也能當補品喝了。這些年毒藥吃多了,我都快百毒不侵了。柳爺爺,你幫我看看,我離百毒不侵還有多遠!要真能那樣我可就威風了∼」說著竟然還嬉皮笑臉的湊過去挨罵。
「你啊!要是看在你娘的面子上我才懶得理你呢!」老乞丐恨鐵不成鋼的敲了她一下也不再多說,只支使她道,「去做飯去做飯!要餓死我啊?」
「是是是!我這就去還不行嗎?寧兒,我們去買找廚娘一起出門買食材!」溫惜顏再次拉著寧兒走了。
夜修逸望著她的背影心裡說不上是怎麼個滋味,心裡想著自己怎麼沒早認識她幾年呢?不過想想如果沒有出這些事,她現在應該已經是這水國的國母了吧?想著她一身華服鳳冠陪著皇帝坐在大殿之上聽天下人的朝拜,莫名的一陣難受。算了,現在認識她也不晚,以後絕不讓她再過痛苦的日子就是了。至於那個水清辰,就讓他抱著龍椅過一輩子去吧。
「你就是小娃娃的那個相公是吧?」老乞丐扭頭就看到他表情豐富的站在那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是!是!」夜修逸聽到他叫自己,忙走過去拱手道,「晚輩夜修逸見過柳前輩。」
「不必這麼多虛禮!」老乞丐有些不喜歡他這種人,太會裝了,看不出到底那裡是真的,「叫我柳三言就行了!」
「那怎麼能行?還是叫前輩吧!」惜兒可以亂叫他卻不行。有些虛禮最好還是守一下的,否則會很麻煩。
「你這娃兒果然夠虛!這叫我怎麼放心把惜丫頭交給你啊!」老乞丐皺著眉審視他,「你們讀書人就是麻煩。」
一竿子打翻一船人,齊玉祺也尷尬的收了棋局起身行禮:「前輩渴不渴?我去吩咐下人準備些熱水來!」
「老乞丐解渴只用酒!就不用麻煩了!」老乞丐說完起身往外走,「你告訴惜丫頭我會幫她!不過事成之後我要四十年的女兒紅做謝禮!」
「前輩!」夜修逸想要多問他些問題,卻那裡還找得到他的影子。
「這柳老前輩好厲害的輕功啊!」齊玉祺道。
「不止輕功!葉嵐秋武功不弱卻被他那麼輕鬆的就捏住了劍,這一手指上功夫也是了得啊!」夜修逸感歎。
「這溫姑娘如何認識這麼高手呢?」齊玉祺實在是好奇。
「不奇怪!在宮裡混的,認識幾個高手和一些大人物也屬正常。何況她隨屬朝廷卻大半時間都飄在江湖,江湖有一些朋友也是正常的。」這話不假。很多朋友都是溫惜顏當年在江湖飄的時候結識的。
「嗯!確實!」齊玉祺想到什麼,道,「我去看看葉姑娘怎麼樣了。」
「有勞!」夜修逸點頭,目送他出去。
安靜下來就容易多想。
想老乞丐的話,想惜兒當時吃驚又無奈的表情,想葉嵐秋瘋狂的樣子,最後還是回到惜兒那悲傷無奈的表情上。老乞丐說的沒錯,她不是要裝好人,她只是一直在裝壞人而已。可無論她怎麼努力,就是裝不像,所以才會把自己逼成了現在這樣。這麼多年,誰又知道她過有多危險,心有多苦呢?
惜兒,惜兒……
你可真是有辦法,讓我越來越不能不喜歡你了。
齊玉祺尋著她離開的方向追了出去,也不過只有半刻鐘的功夫,那裡還有她的影子。
不過還好,他再次動用了已經回來的公蜂,很順利的跟著母蜂找到了她,是在城西郊外的小河邊。
這條護城河說不上多麼寬廣,不過卻很清澈,甚至還能看見裡面的小魚們在追逐嬉戲。葉嵐秋就坐在那裡的草地上,目光一片死寂的望著遠方。齊玉祺安靜的坐在她的旁邊,什麼也沒有說。
「我要她死!」葉嵐秋表情平靜的望向他,齊玉祺甚至以為她只是在歎息。可是不是,她說出的內容並不是,她的眼神死寂,表情冰冷,話裡的意思卻很決絕。
「為什麼?」齊玉祺下意識的就問出了口。
「她必須死!」葉嵐秋動了動眼珠,說出的話還是那個意思。
「你明知道那不是她的錯……」齊玉祺無奈的歎息。
「怎麼,心疼了?」葉嵐秋不屑的冷笑,「真是奇怪!那個女人明明什麼都沒有,武功平平,長相平平,脾氣也是一般,為什麼你們一個個的卻都去憐惜她?」
「不是這樣的!」齊玉祺輕歎了口氣,「不是心疼,只是覺得不該是這樣,你明白嗎?」
「我不明白!我知道她得死!她死了那個人會痛不欲生,那個人痛不欲生,害死我全家的那個女人就也會痛苦不堪。所以她必須死!必須!」葉嵐秋情緒又一次激動起來,連眼神都變得惡毒起來,笑容在她冷艷的臉上扭曲。
齊玉祺皺著眉凝視著她,真的沒想到這個世界上還有如此頑固的人。
「齊兄,能讓我跟秋姐姐說幾句話嗎?」溫惜顏不知何時也來到了這裡。
「寧兒呢?」齊玉祺低聲詢問了句,站起身來。
「她跟廚娘去買菜了!」溫惜顏走過去,卻被齊玉祺拉住了手腕,默默的衝她搖頭,滿眼的擔憂。
溫惜顏微微一笑,安撫般的衝他點了個頭,手腕被鬆開,她走向葉嵐秋。
「秋娘,回去吃飯吧。」開口卻說了句無關緊要的話。
「我不餓!」葉嵐秋的表情也平靜下來,語氣恢復一貫的清冷,彷彿之前和剛剛發狂的那個人不是她一般。
「那好吧!我先回去做飯了,你若是餓了就回來,別在這裡坐太久!」溫惜顏從始至終都是站著的,說完這話就轉身走了。
「溫惜顏!」葉嵐秋卻突然叫了她的名字,悠悠的聲音傳來,「你到底什麼意思?」聲音也不像聲音,不帶情緒的,似乎只是詢問一句而已。
溫惜顏頓了頓腳步,輕歎一聲,繼續往前走:「沒什麼意思。」曾經的好姐妹,如今口口聲聲說著要取她的性命,她能有什麼意思呢?等死唄!五前主動接近他們葉家的人是她,過程已經不那麼重要了,結果卻是血淋淋的,所以葉嵐秋恨她入骨是沒錯的,她理解。所以她不難受這些。
「這雙手,沾滿了鮮血。」溫惜顏默默的走在前面,突然開口輕歎。
齊玉祺心裡有些發酸,所以只是輕「恩」了一聲。
「很小的時候,先帝為太子選親衛隊,是從各位大臣的嫡出選起的,被選中的可以跟太子一起學習生活,家族也會得到朝廷的信任和重用,目的再明確不過,重用歸重用,家中嫡子在皇帝手上,誰也不敢有什麼大動作。大家都心知肚明,不過帝王之術,誰又敢置喙?因為家中沒有兄長,我就被挑中入了親衛隊,那時我應該是七歲,什麼都不懂的年紀,開始了我在禁宮里長達八年的特訓。不過那個時候因為有那個人陪著,也沒有覺得怎麼辛苦,反而訓練的蠻用心。想著要努力些,有一天可以用自己的雙手幫助他守住這個天下,保護他的安全。」
「你……」
「這個機會很快就來了。葉家是我的第一個任務。從開始接近他們我就是有目的的,我只是沒有想到自己會跟他們成為朋友。這是大忌啊!出師未捷,還讓自己成了太后的眼中釘,我還真是不會混!哎!實在是丟我那麼些師父還有我爹的臉啊!」
「呵呵,不好意思啊,讓你聽這些。突然有些悶,不由自主就給自己找起了借口。齊兄莫見怪!」溫惜顏自我嫌棄的暗罵自己,嘴角的笑容卻是不減。
「沒事!說出來好受些的話我不介意聽你說這些。」齊玉祺溫柔一笑。
溫惜顏點頭:「齊兄真是好脾氣!」
齊玉祺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別想太多。」
「我沒有想太多,齊兄不必擔心。我只是想要盡快解決了這些事情,好找個景色秀麗的地方,無憂無慮的過日子。」溫惜顏性子雖然乖張,卻是個有什麼說什麼的人,你可說她自信,也可以說她囂張,只是當她這樣說著的時候,你總覺得無論她說的那件事有多麼難以辦到,但你身邊的這個平凡女孩兒就是能夠做到。很神奇的感覺。
「這樣也好啊!」離開那個勾心鬥角的世界也沒什麼不好。有時候他也蠻討厭商場的,但是身為齊家三公子,他又推卸不掉的責任,不得不繼續下去。
「同是天涯淪落人啊!走,我請齊兄喝一杯去!」溫惜顏哈哈笑著攬住齊玉祺就要往酒樓帶,齊玉祺沒辦法,只能被她帶著走,但真的有些尷尬,畢竟溫惜顏現在已經換回女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