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花!她聽凌瑄說過,這麼多年寧姨只有他一個孩子,是因為在生下他沒多久,誤服多大量紅花。時間剛巧對得上。況且關雎宮守衛森嚴,旁人想帶進去,難之甚難,可誰也不會注意一個三四歲的孩子。
「呵呵」,他止了嗚咽的哭聲,頹廢的仰在椅子上,回憶似乎花盡了他全部的力氣,空洞的眼神凝望著半空中,面上的淚水還未落盡,掩不盡的痛楚溢滿臉龐。
「這不是你的錯。」
若兮想給他一個安慰,可蒼白的借口落在耳裡,卻是那麼的可笑。不是他的錯,是他娘親要害人,可他的娘親又為何要害秦寧呢,還不是因為他。他乾笑了兩聲,「還想聽後面的故事嗎?」
若兮沒有答話。凌瑋兀自又講起來了,「那日過後,母后將我關在屋子裡,不准我出去,我問乳母為什麼,乳母不肯跟我說,我又問乳母婕妤的病好了嗎,乳母滿臉的驚恐,不敢答話。終於有一天,父皇提著劍衝進了椒房殿,我從未見到這麼生氣的人,赤紅的雙目,彷彿與我有著十世的深仇。母后大喊著抱著我跑去了長樂宮,我眼睜睜的看著攔著父皇的乳母死在了他的劍下。
我受驚發了高燒,昏昏沉沉的在長樂宮睡了三天,醒來無意間聽到了母后與太后的對話。我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終於認識到是我差點害死了秦婕妤。不止是秦婕妤,還有秦遠將軍的事。
那時候的太后,面上其實待秦婕妤很好,宮裡人都知道,疼愛的秦婕妤的不止是父皇,還有太后。可你根本沒法想像,一個對你整日噓寒問暖的慈祥的長輩,轉身就拿了把刀刺向你的心窩。
我永遠沒法忘記那一幕,兩個衣著華貴的女人,她們有著這個皇朝最尊貴的身份,嬌美的容顏,慈愛的笑容,談論著的卻是那麼殘忍狠戾的陰謀。或許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我排斥所有的女性,無論是母后,還是宮女,無論她們美醜,年輕,還是年老。我害怕,害怕她們溫柔的笑容之後是一把尖利的匕首。
我在長樂宮裡住了三個月,搬回椒房殿後,再也不敢去關雎宮,甚至連椒房殿都很少出。不止是因為怕父皇,更怕秦婕妤,我怕遇見她,怕見到她仇恨的眼神,我甚至沒法想像,那麼溫柔的一個人,恨起人來該是什麼樣。
就這麼昏昏噩噩的過了兩年,終於有一天,我偶爾經過御花園時,看到了坐在涼亭裡曬太陽的她,那個軟綿綿的孩子長大了不少,圍在她邊上步履蹣跚的學著走步。那一刻,我即興奮又害怕,不敢走近,只遠遠的躲在大樹後頭偷偷的看著她,她面上沒了那年的笑容,沉默著,安靜得沒了生氣,只在偶爾低頭望著那孩子時,臉上有了點點笑意。
那一天,我在大樹後頭站了一個多時辰。也是從那一天起,我每天都會躲在那顆大樹後面等她,有時候等來,有時候等不來。看著她,看著那個孩子,調皮的在御花園裡破壞著那些花花草草,踉踉蹌蹌的走走跳跳,偶爾惡作劇的滿園子亂跑,指著跟在後頭滿臉焦急的宮女咯咯大笑。
你知道嗎?他真的很調皮,他應該是第一個發現我的人,指著我藏身的那棵大樹呀呀叫著,嚇得我拔腿就跑。第二天,他不再叫了,咕嚕了眼珠看著我,不說話,在我放下防備之時,他卻撿了塊石頭扔了過來。當然,他那氣力,根本扔不遠,可把我徹底暴露了。
宮人們發現了我,秦婕妤也瞧見了我。我無地自容,根本沒臉見她,正要逃開時,卻見她淡笑著走了來,與我說,站這做什麼,好一會沒見著你了,怎麼不去看我了。我不敢相信她還會對我笑,更不敢相信她竟還願意再去看她。
那一天,也許是我記憶中哭得最慘的一天,嗚咽著抱著她什麼話都不說,害得她以為我受了多大的委屈,抱著我哄了半天。那個小孩許是當我搶了他的娘親,圓圓的眼睛不滿的一直瞪著我,小嘴撅著老高,不樂意的拽著她的衣裳,直吵著要回關雎宮。秦婕妤拗不過他,把我也帶了回去。
時隔兩年,再踏進關雎宮時,已沒了當年的那份自在,明顯得我察覺到有人一直注視著我。那種感覺,很不自在,卻一點都反感,我甚至希望那種監視可以早兩年。我又成了關雎宮的常客,倒不是因為我去得勤,是這宮裡頭除了我之外,根本沒有其他人會去,包括父皇。那時候的我,以為她跟母后一樣,失了寵,還為她憤憤不平,現在想來有點好笑。」
凌瑋笑了笑,停頓了會,又繼續說道,「可是我又有一點小慶幸,她失寵了,父皇就不會來,我可以不用害怕在關雎宮裡碰到他。更慶幸的是我認為,她失寵了,母后就不會再想著要害她。
我小心的去著關雎宮,盡量避開跟著我的宮人,卻不想還是被母后發現了,她什麼也沒說,我以為她不再把失了寵的秦婕妤放在心上,她應該全心全意對付最近父皇榮寵的馬榮華。可有一天,用過午膳後,我正要出去,她突然喚住了我,叫我嘗了幾塊點心,還問我好不好吃。那點心的確好吃,我點了點頭。她笑得很慈愛,摸著我的頭,又端出了一盒,叫我帶去給弟弟嘗嘗。
我心裡疑惑,望著她的笑容卻不敢表現出來,況且,那點心方纔我自己也嘗了,母后是不會害我的。我應下了,揣著點心,出了椒房殿,在臨近關雎宮時,心下莫名的覺著不安,腳也打起了顫,拔腿就往冷宮跑去。冷宮在皇宮的最邊上,那裡荒涼,時常會有野貓野狗。我找到了一條野狗,將那點心全部倒在地上,看著它一點一點的吃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