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神醫微微蹙了蹙眉,恍然憶起那個清冷的街頭。
襁褓中的嬰兒不哭反笑,自己忍不住道:這個世界上的人,又有多少人真的活過。
或許,在她尚未知曉災難疼痛的時候就離開這個世界,反而是對她最好的。
那個時候,他棲身的家剛剛被滅掉。
那個時候,他最愛的師妹剛剛死掉。
那個時候,他傾城的容貌剛被毀掉。
那個時候的他,忍受了所有一切他以為不能忍的痛。
那麼卑賤地活了下來。
報仇。
心底只有這再簡單不過的兩個字而已。就是這兩個字,一直支撐著他,活到了現在。
活到了,就連仇向誰報,有沒有必要再報都變得概念模糊的現在。
「那個時候我就想,既然留下她,就要讓她好好活一次。」他突然顯得有一些頹敗,「其實,我究竟有多失敗呢。何嘗真的給過她,真正幸福的機會。」
「世間的萬物都不能順著自己所想的軌跡發展運行,這樣,不是更有意思一點嗎?」詭神醫的聲音彷彿在笑。
這樣,比較有意思一點。
是這樣嗎?
所以就算傷了痛了,不想要這結果,也還是可以篤定地說一句「不悔」。
宮影羽緩緩看向詭神醫。
面具下那張最真實的臉。
這張面具覆蓋的,是當年傾天下的絕世美男啊。
天下第一美男。
詭。
就算變成現在的樣子,也是不悔的嗎?
——————————————·星心的形狀·邪王澀妃·完美轉折分割線·—————————————
這是一塊綺麗詭秘的島嶼。長滿了各式各樣奇異的花草,分明是秋,卻依舊如春般花開遍地。
湖水清澈到可以看見海底的石子。
在日光的照射下折出燦燦的光亮。
瀑布瀉下的聲音,叮叮咚咚,彷彿清脆的鈴聲,空靈而動聽。
有交談繞著潺潺的流水聲隱約。
少年們嬉鬧著比賽。
「逆著水流游到上游去,輸了的人脫褲子!」農家打扮的少年穿著絳紫色的新衫指了指上游,顯得意氣風發。
「我不要比。」一個稚嫩的聲音怯生生的響起。他彷彿只有十一二歲,穿著寬大的淺色的衣裳,襯得他原來瘦弱的身體越發凌弱起來。
「這麼大了還不敢下水,沒勁。」另一個有些不快意地瞪了他一眼。
「我娘說我不能碰水,會長斑……」孱弱的少年耐心地解釋起來。
「得了吧,整天你娘你娘的,無聊死了。不要跟他玩了,我們走!」比較高大健碩的少年鄙夷地推了那個較為瘦弱的少年一下,拉著其他幾個男孩子轉身就走。
「我沒有說謊……是真的……」他還在耐心的解釋,然而語氣已經有些著急,彷彿他們會跟他絕交似的。
穿著絳紫衣衫的少年挽了挽褲腿,似笑非笑地看著瘦弱的少年,有些惡作劇似的問道:「會長斑是吧?」
「嗯。」他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彷彿很開心被人理解。
然而那個紫衣少年卻走上前來,啪地將沒有防備的少年推倒在了地上,扳過他的身,將他的腦袋按在水裡,「那就長個我們看看!」聲音冷冽的不似一個十幾歲的孩童。
被按在水中的少年死死地掙扎,間或發出嗚嗚的聲音。漸漸,他不再出聲了,身旁的少年們彷彿有些心悸起來,慌忙地提示紫衣少年,「老大,我們還是快走吧。」
被這樣一說,那紫衣少年也有些心慌起來,卻故作鎮定地站起身來,向不再掙扎的少年狠狠「啐」了一口,居高臨下的說:「裝死!寧致遠我告訴你,我們絕交了,絕交!」
說著領著一群小鬼離開了。
那孱弱的少年雙手動了動,彷彿已經用了最大的力氣去掙扎,卻依舊失敗了。他的氣息那樣凌弱,直到湖面不再冒出白色的泡泡。
就在他即將閉上眼睛的時候,突地,感覺一股重力將自己推到了岸邊。
「痛!」他下意識地咳嗽起來,許久才擦乾了眼角的水漬,睜大眼睛去看那股重力的來源。
竟然是一個美若天仙的女孩子。
他有些驚恐地跳開了。
之後,他瞪大了眼睛注意著她。
然而,那個少女卻許久都沒有動。
看見她全身濕透的樣子,他有些驚異地望了望上游。
莫非她是從上面被衝下來的?
「姐姐——」他低緩地叫了叫。
她並沒有因為他的呼叫而醒來。
於是,他又壯了壯膽,提高了一些分貝,「姐姐你怎麼了?」
那少女一直都沒有動。
他終於下定決心走了過去,伸出手放在她的鼻尖。還有氣息。
他下意識地撫了撫胸口。
接著,他像個小大人似的推了推昏迷中的少女。
確定這樣做根本無效之後,他終於下了一個這輩子最勇敢的決定,將這個陌生的昏迷的少女背回家去。
好不容易將她從地上拖起來,卻驚異地發現她的背後有一個刺目的傷口。傷口已被湖水洗的慘白,看起來越發驚悚。
她也被人欺負了嗎?
這樣想著,竟然忍不住生出同病相憐的感慨來。
憑借他孱弱的力氣,背她無疑是要自己的命。
然而卻不知道為什麼,他彷彿中了邪似的非救她不可。
一步、兩步——
每一步都讓他感覺下一秒自己就會窒息。
「娘——」
終於,他來到了一個破舊的茅草房前,用盡了全力敲了敲門。
「娘——快開門——」
這次,他終於徹底暈了過去。
嘎吱一聲,門打開了。
滄桑的女子憂愁地看了敲門的少年一眼。
突然,她看見他秀美的臉頰爬滿了白色斑點,一股恐懼感油然而生。
「致遠!」她失聲叫了一句。
然而,那少年卻直挺挺地暈在了自己的面前,和他一起倒在地上的,還有一個全身濕透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