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的冬天總是比較溫暖的。四季如春的氣候足以讓任何花類不分季節生長。
深深自打從網友那裡得到一顆向日葵花籽種下之後,大部分的空閒時間都花在了如何照料這株植物的身上。每天要給它拍照不說,隨時隨地都能聽到她自言自語地對著它說著什麼。
加州起初看著那顆小小的花籽都以為根本不可能栽活的了,沒有想到在深深的細心照料下,它居然真活了下來。
「所以我才說,這就是緣分嘛。土耳其藍送我的東西,自然是和我一條心的。」深深對於此事很是自豪。每次加州來她家,就總忍不住向他強調一番。
眼看著向日葵一天天長大,深深的臉上也如這黃色的花瓣一樣,一天比一天燦爛起來。只不過,到底冬天的陽光並不是那麼充足。沒有太陽的時候,她就只能把它端回家裡,用燈來照著它。然而,最近一次的冷空氣入侵卻使得花苞一夜之間萎頓不少。深深急得上網去百度各種解救辦法,偏偏在這時候,家裡忽然接到她爸那邊的一個爺爺過世的消息。
雖說那個爺爺深深從來沒有見過,但是,還是要去參加葬禮的。只是,這一走,就得一個多禮拜。深深一想到自己的向日葵就有些擔心,又不可能帶著去參加葬禮。於是,提前幾天就把向日葵給抱到了加州的屋子裡,讓他先「培養感情」照料著它。
「這是我的命根子,你得細心照顧好了。千萬別讓它死了。」深深臨走之前,再三囑托加州。花盆邊上被她貼了一張詳細的護理辦法。加州看著諸如幾點幾點要喝水、要聽歌、要曬太陽之類的要求,簡直都懷疑深深這不是在養向日葵,是在養兒子了。
更何況,加州畢竟是男孩子,拾掇花草這類的事情還真沒有深深那麼細心。常常會忘記了澆水不說,那天深深打長途電話給他,讓他記得給花曬太陽。正好那天早上陽光明媚,他就把花給抱了出去。後來,他被老師叫去學校改卷子,向日葵就這麼一直放在陽台上。
暮冬的天氣,早晚溫差較大,當加州臨睡前驀然想起放在外面的向日葵時,沒有想到,它卻被風給吹斷了。
等到深深回來,一看到這半死不活的向日葵,就朝加州怒吼起來:「我那麼信任你,你怎麼可以讓它死了呢!」
加州愧疚地看著她:「我很抱歉。我會想辦法救活。」
「死都死了還怎麼活!」深深被氣得發抖,把花盆緊緊地抱在懷裡,「我知道你覺得土耳其藍不靠譜,覺得我整天和這花說話就跟個瘋子一樣。可是,他靠譜不靠譜和你沒有半毛錢的關係。這花又沒招你惹你,你怎麼能那麼不負責!我臨走之前你是怎麼答應我的!」
加州聽著深深的咆哮無言以對,本來不想答理了,但深深越罵越口不擇言,加州忍不住頂了她幾句,這不說還好,一說,兩人真就吵了起來。家長聽到兩人的爭吵,急忙趕來勸架,把兩人給拉開。
兩個孩子從小到大都沒為什麼事情真紅過臉,這一次居然為了一盆向日葵都能吵起來,這還是家長們第一次見到,頗有些不知所措,除了把他們分開單獨勸解,不知道還能怎麼辦。而這一吵,導致的後果卻遠比大人們想像的要嚴重得多。
自那之後,深深氣得一連好多天都沒有答理他。和他進入了有生以來的第一次冷戰。
只是,在深深還沒有決定是否原諒加州的時候,文淺偏生在這個時候來找她幫忙約加州。
深深這人就是耳根子太軟。看著文淺滿是受傷的臉,她不忍心拒絕她,於是,只得按照她說的時間和地點,發短信給加州讓他去那兒會合。反正,短信是從她手機上出去的,只要不說是見誰,加州不論如何都肯定會去。
「深深,你不來嗎?」文淺看著加州回過來的短信有些擔憂。
深深搖頭:「我和他吵架了,不想答理他。你們談吧。」
就這樣,週末的時候,深深一個人窩在家裡看電視。到了下午,她聽到對面開關門的聲音,輕手輕腳地跑到窗戶邊看到加州的身影消失在院子裡,迅速地給文淺發了一個他已出門的短信,就直接關機看電視去了。
而加州獨自一人來到步行街的哈鮮族門口,當他在落地窗裡看到文淺,還有她身邊的另外一個男生時,他的臉立刻就垮了下來,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了現場。
回去以後,加州本想警告深深以後不要再干涉他和文淺之間的事情。誰知深深居然拒不開門,不論他在外面說什麼,都當做沒有聽到。素來很少發火的加州愣是被她給逼急了,憤怒地摔門而去。
兩家的家長這些天看著他們互不理睬,鬧得這麼僵,很是擔憂,當晚就硬是動用長輩的「武力」把他們拉上車,開車去往澄江撫仙湖散心。
農家樂的客棧,正對著撫仙湖清澈的湖水。夜裡穿堂而過的風強勁而有力地吹得窗戶咯吱作響。深深和加州都有些認床,出來得匆忙,有些東西也沒帶著。電視裡全都是無聊的電視劇,加州睡不著,想要起來背會兒單詞,卻發現單詞本都放在了家裡,於是只能隨便找了一張紙默背公式。透過木質的窗戶,加州看到對面深深屋子裡的燈始終亮著。第二天天快亮了兩人才不約而同地關燈睡覺。等他們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過了中午。
遠處的青山籠罩在一片灰色的雲霧之中,倒映在平靜的湖面上。據報道,撫仙湖的湖底有一個下沉的古城,在湖心的位置沉睡了數千年。湖邊周圍的植被都已枯萎,被風刮得東倒西歪。一片蕭索。與昆明的溫暖形成強烈的對比。
加州看著在湖邊嬉戲玩耍的孩子和大人們,實在不能明白,這裡有什麼好玩的,竟會讓他們都玩得那麼開心。
深深的父母在沙灘邊用桌布鋪開了一塊休息的地方吃午餐。可沒吃幾口,大人們就約著回屋子裡打麻將去了。
加州和深深坐在桌布的兩端,一邊吃麵包,一邊看著清澈的湖水發呆,誰也沒有說話。
周圍不斷地有歡笑聲傳入耳膜,忽然,一句刺耳的尖叫打破了這和諧的喜悅:「救命啊!有沒有人?快來救命啊!」
加州和深深聞聲立即站了起來,朝聲音發出的方向看過去。
只見不遠處的湖水裡,在某個地方激起了不小的一圈圈浪花。
「這麼冷的天居然還有人下水!」深深看著水裡的人驚呼,正要跑過去看看時,一個矯健的身影彭的一聲跳進了水裡,不一會兒就把溺水的人給救了出來。
加州和深深看到已經聚攏過去的人群,心領神會地交換了眼神,又重新坐回了原位。
加州擰開礦泉水的瓶子,隨口問深深:「深深,你覺得我是喜歡你的嗎?」
目光還停留在人群中的深深被問得一愣,半晌才回答他:「當然不是。」
「可是,我們很瞭解彼此。」加州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你爸媽也瞭解你!」深深失笑,一本正經地回望他,「我們之間不叫愛情。愛情應該是像我對土耳其藍一樣。」
加州猛地灌了幾口水,像是想到什麼,似笑非笑地問她:「像你那樣難以捉摸、陰晴不定嗎?」
「你……」深深揀起地上的一枚小石頭朝他扔過去,「你見到我有心動的感覺嗎?」
加州沉眉:「什麼算心動?」
深深一臉無奈:「加州,你讀書都讀傻了,一點兒也不浪漫,哪個女孩子喜歡你真可憐。」深深像是忘記了之前和他說過的那些再也不聊天的話,有些著急起來,「就是見到我,你會心跳加速、呼吸困難嗎?」
加州仔細地想了想:「不會。」
「那要是幾天沒見我,你會非常想我嗎?」
「好像,不會。」
「你會每天都想挖空心思逗我開心嗎?」
「不會。」
「你聽到我的聲音會笑嗎?」
「為什麼要笑?」加州不解。
深深朝他猛翻白眼:「那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你的視線裡只有我一個人嗎?」
「沒有。」
「我鬧脾氣了,你會哄我嗎?這個不用你回答,我知道,你不會。我每次鬧脾氣,你的臉都比我還臭。」深深總結,瞇起眼睛,「看吧,所以你並不喜歡我。上面我說的那些你都沒有。要是有誰能讓你像我說的那樣,那就說明你看上她了。」
加州頓時覺得喜歡一個人原來這麼複雜,不禁悵然道:「我覺得我不會遇到這樣的人。」
「那是因為你還沒有遇到。別那麼早下結論。」深深的眼底有促狹的笑意,「其實我真的很好奇,什麼樣的女孩子才會讓你心動呢。你總是那麼冷靜理智。連稍微會為了什麼事情奮不顧身的感覺都不曾有過。」
加州的腦海裡不知為何忽地閃過一張陽光下的明媚笑臉,心頭長了異物似的一陣發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