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門杞月凰便是被桌案上的一幅畫吸引住。
畫中,華麗轎鸞之上,一男一女深情相擁,十里繁華,萬里長街。正是她與南宮煌!
落筆:「傾世」
杞月凰看著那副名為傾世之畫入了迷,竟也久久未從中回過神,他清晰的記得那個時候,自己有多麼的希望時間停留,多麼希望這一世都可這般陪伴在他身側。
依依不捨的收回視線,她看著他面無表情「你究竟是誰?」
傾竹莞爾「世人都喚我竹中仙,敬我,懼我,甚至膜拜,殊不知,我僅僅只是一凡人,不過是喜歡寫寫畫畫的文人而已。我以竹為生,半載從來只繪竹,從未繪過真人,山水,在我心中竹便是唯一可媲美傾世之物,而堅持了半載的信念竟是在哪一瞬間崩裂,那一刻連我自己都在懷疑自己,所有的堅持究竟是冥頑還是信念,你能給我這個答案嗎?」
傾竹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有感而發一般的說了;額大堆,杞月凰無從答起。
可看著他那落寞的面終究還是沒有忍住那一世的善心。
「個人有個人的堅持,信念,我不能說些什麼,你所謂傾世,我從未見過,自然無法理解你的心情,但我還是想要說,一個沒有執著,沒有信念的人,不配說自己活過,你有你的堅持,你有你的信念,很好,至少在我看來是如此」
而後,杞月凰轉身拂袖,背對著他「公子對我主僕二人又再造之恩,杞月凰不是忘恩負義之人,這恩,終有一日會報,遲早而已,公子的身份目的其他一切,杞月凰不會過問太多,公子願說我定是個很好的聽眾,不願,那就好聚好散,後會無期,緣,僅此而已」
今日她說的話已經夠多,喋喋不休的講著早就扯動了身上的傷,這刺骨的疼痛足夠讓一般人死去活來。
更何況,她還惦記著煙雨,那孩子嚇的不輕,然而,就在她預離開之際,傾竹淡淡的聲音再次響起「可,我是個現實的人,所做一切,求的不過是別人的回報,現在我想要你的回報」
杞月凰聞言皺眉。
「我也不是喜歡欠人恩情之人,公子需要我做什麼,說來聽聽,只要不違背我的底線」
聲音清冷異常,傾竹自然聽得出,卻也沒有過多挽回什麼,拂袖坐下「我的要求很簡單,讓我進宮,無論什麼身份地位,只要不要離你十步遠」
果然,很簡單,可簡單的令杞月凰渾身不舒服「杞月凰不懂公子寓意」
傾竹手執青瓷茶具莞爾「很簡單,因你我的信念動搖,想要找回以往的自信與堅持,自然只能從你下手」
執被,輕啄小口,而後似有想起什麼一般看著她「你可以拒絕」
眉再次皺起,拒絕,那豈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這個男人擺明抓住了自己的弱點,設好陷阱等著她往裡跳呢。
「拒絕,不用,我既以開口,便無收回之理,煩請公子等候幾日,到時我自會八抬大轎將您迎進去」
八抬大轎!
傾竹一口熱茶入口險些嗆著,好吧他多想了,這八抬大轎實在不適合用在這種場合,用在他與她身上。
然而,等他回過神,佳人早已芳蹤難尋。
他知道,此次自己怕是在她心中有了不好的一面,他雖不悔,卻還是覺得遺憾。
杞月凰並沒有在這客棧中呆太久,她是被起落一行人風風火火的接走的,就在離開傾竹房中不到一炷香的時間,起落帶著杞慕雅二人破門而入,一進門便是刀劍盡出,殺氣十足,刀劍無情,出腳更是快速,瞬間將這本就窄小的客棧毀了一半,杞月凰老遠就聽到了他二人的聲音,知道是傾竹差人通知二人的,便攙著煙雨除了們,才剛到樓梯口,杞落嬌小的身子就撲了過來。
「娘親,娘親,哪裡受傷了,那個不要命的傷了你,你告訴落兒,落兒幫娘親出氣」
小傢伙一如既往的霸道專橫,可對杞月凰的感情是半點不假的,即使這般說著,吼著,看似入往常無異。那嬌小的身軀確實顫慄著,小手更是緊緊的圈著她,天知道他有多擔心她,天知道當他因為想念娘親偷偷潛入宮,看到的卻是那刺眼的血紅新房,心中有多害怕。
拼了命保住自己的娘親,怎麼能被他人傷害,他怎麼能容忍別人對她的傷害。
她經歷了生死不下十次,從來沒有怕過什麼,即使是在那一刻,可現在看到杞落,她的孩子,她這一世最大的牽掛,竟然後悔了,害怕了,慶幸了。
慶幸自己還活著,慶幸傾竹出了手,她在沒有理由拒絕他所求的回報了。
「娘親沒事,沒事」頭一次,杞月凰這般溫柔的對待這個兒子,即使在他心中以前的打罵也是愛,可現在她真的很想疼疼他,或許將來有個萬一……她可以不後悔,至少她曾近溺愛1過他。
然而,她的溫柔,卻是杞落的導火索,他是多麼的清楚自己的娘親,該是經歷了多心悸的一幕才會對他這般溫柔啊,他不傻,相反很聰明,就是因為太聰明了,所以他一點也不敢動。
真的一點也不,因為,他不需要這樣的溫柔,平時那樣的娘親就好了,他不會讓她有機會後悔的。
或許杞月凰不知道,就是因為她下意識的恐懼,下意識的溫柔,成就了之後杞落陰狠,毒辣甚至索命閻羅一般的名聲。
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太弱,弱到隨時都可能失去最愛的娘親。
「碰!」本就殘破不堪的木門再次傳來巨響,下一秒,屍橫遍野!
今夜,這小小的客棧似乎格外的熱鬧。
杞月凰看著那門外風塵滾滾而來的男子,莞爾,然而,淚,卻是一滴一滴的落下!
激起了,在場近半人蜂湧的殺機!
「凝月,要變天了」傾竹手中折扇輕啟,眉宇中的凝重顯而易見,回首進門,半開的窗被打開,今夜的月,很圓。
「上官婉,你又何必自掘墳墓呢」淺淺的歎息,隨著夜風漸漸遠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