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問題就在這啊,人類如果死了一定會去轉生輪迴,沒有必要留著魂魄啊?至於強行以『陣法』扣押死靈,更是沒必要啊?」
「雲淺就在青芒綠洲上佈置了一個引魂迷陣,強制拘押了近百萬的人類死魂。」
踏月良久不語,似在沉思,紅井也不再說話,三人又轉過一層樓梯,塔頂已至,面前出現了一間寬敞的廳堂。
踏月忽然道:「土魂在雲淺手裡對不對?」
「嗯。」紅井應了聲,她發現土魂這事葉空凌並不知道,因此也就無人同踏月提起。
「預言早晚都會成真。」踏月卻喃喃自語。
紅井正要詢問她,倏然聽到青空一聲喊:「阿井快看!」
紅井循聲望過去,瞬間便僵在原地,眼前出現的詭異場面,不僅紅井,就連踏月都大吃一驚,怔愣半晌說不出話來。
青空指著眼前:「那些,那些是什麼啊?」
「雕像。」紅井聽到自己的聲音裡有化不開的驚異,情不自禁地握了握手,竟覺指尖冰涼,之前那氣氛剎那間冷了下來,紅井甚至覺得指尖的冰涼正一點點地蔓延至全身,後背上刷了一層的冷汗。
光明塔頂樓僅有一間規模寬闊的廳堂,出乎意料的是廳堂中並無一人,但圍繞著四面牆壁,整齊而又密麻地擺放滿了木製雕像,那些雕像大小各異,木質顏色亦不同,卻無不是呈垂袖站立的姿態,有的凝神,有的靜思,無不是栩栩如生。
這場面太瘆人了!
空無一物的塔樓中,擺滿了生動的木雕,給說不出的死寂裡平添上了一絲靜默的恐懼感。
然而更為瘆人的是,這裡所有的雕像,她們都有著同一張臉孔:那張臉是白龍!
神情各異的,宛如鮮活的,袖手而立的,數十成百尊白龍。
紅井面色頹然惶恐,連連後退著,直搖頭說不出話來,幸虧身旁的踏月眼疾手快,攙著她的手臂將她拽住。
青空也懵了,白龍的雕像,從前在陸離閣中他和紅井曾見過一尊,是陌凋零所雕的。要說雕像這東西,同一個人擁有一兩尊的還說的過去,但是似光明塔這裡,成百尊的白龍雕像杵在這,竟圍滿了整間廳堂,其帶來的怪異可怖的氛圍可想而知。
「怎麼會!」紅井尖叫,「明明應該是鴉神啊!」
出現在這裡的白龍雕像,將紅井之前的猜測悉數擊碎。原本從光明塔外壁雕刻著的烏鴉紋繪,及其建築造型上與鳳陵相互應,且有燭龍那樣的神獸守護上判斷,紅井以為光明塔十有八九就是那個傳說中的鴉神的所在地。
可是這裡面卻有大量的白龍的雕像!
那雲淺說的被拘押在這裡的死靈,又是誰?
紅井推開踏月的手,便要上前去探個明白,踏月擔心地拉住她:「龍王,還是等等殿下吧,我過來的時候已經得到殿下的指示,殿下才衝破了咒逐神劍的封印,正往這邊趕來了。」
紅井目光陰測測地掃視踏月的面頰:「原來你早知道相獨夏衝開了封印,卻一直在騙我?」
「踏月不敢。」
紅井冷笑,很好,本來她也料到咒逐劍困不住相獨夏,咒逐本來就是他的劍,又怎會不認舊主子,而聽從她這個新主子的話。
「龍王你多心了!」踏月接著道,「殿下衝開封印後,同我聯繫後得知你去了光明塔,第一時間就往這趕來,他沒有去青芒綠洲,再說土魂沒有龍王的話,誰也釋放不出來。」
「龍王你明白麼?」
紅井揮手不語,她有什麼不明白的?可是相獨夏又明白麼?他始終都知道踏月在混沌魔琴內,卻從未告訴她,關於發生在宣夜冥天的事情,也從不說清楚,甚至連他中了絕情蠱這等事情,她都不知道。
突然憶起一個細節,在花渡城的時候,她無意碰到混沌魔琴,葉空凌登時中魔般地從她手中搶了回來,那時候她就應該發現異常的!那時候踏月就在琴上。
原來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相獨夏只瞞住了她。
是從何時起,他們兩人之間開始有這麼多隔閡的?
比如這一次,他衝破了封印,卻率先與踏月聯繫,如果不是被踏月情急下說出來,那她是不是要一直似個傻子般的直到看見他出現在面前,才要去感動,然後因突如而來而欣喜?
他願意告訴踏月,卻不願聯繫自己。
是因為踏月是他最為得力的左右手,是妖族的大巫師?而她呢?她就只會給那個男人惹麻煩而已。
她會在乎他是否去奪土魂麼?這是踏月認為的吧。可那不是她的認為啊!他不明白,踏月也不明白,她關心的無非是一個「主」與「次」的問題。
青空的話在耳邊響起:「阿井,你待在這裡,我過去看看吧。」
紅井苦笑,到底是從小便在一起生死相依的人,終究瞭解她心思的人,還是只有青空。
「撲騰撲騰」翅膀揮舞的聲音自廳堂正東邊的角落裡傳來,三人的注意力瞬間被引了過去,就在青空邁步走到距其三四步的位置時,一雙黑色的羽翼揮舞扇動,飛起直掠過他的頭頂。
三人皆驚,那道黑色的小巧身影,紅井看的清楚,是烏鴉!
烏鴉飛到廳堂內最高的一尊雕像處,在其「頭頂」上駐足站立,幽黑的小眼睛轉動一圈,依次打量過紅井三人。
「就是它!」紅井伸手直直地指向烏鴉,猛地叫了出來,「鴉神!」
這只烏鴉就是她在浮香池聖地見到過的那隻,她深刻地記得它的眼神,絕對不會錯的!
「阿井你說什麼?」
烏鴉展翅,倏然從雕像上飛了下來,落到地板上,它目光含帶挑釁地望著紅井,那樣子的神態倨傲,又似夾雜了嘲諷,還有些淡淡的怨恨,很像一個人。
對了,那樣的眼神,很像從前在身邊的一個人,紅井只覺得熟悉,但又一時想不起是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