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壓抑的沉默,直到顏如玉的手機響起了《上師的呼喚》,迅速接了起來,「喂?老狼,在哪兒呢?兒子接上了麼?」
電話裡的男聲聽不清,看女人嚴肅的臉色,彷彿出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卓芙蓉終於找到個話茬問了一句,意在打破尷尬的處境,「怎麼,出什麼事兒了麼?」
「旺旺出了點麻煩,被老師扣下了。他爸去了還不行,點名要見孩子他媽。結果,把我家老狼給惹火了……」
「啊——打起來了?」心中暗暗幻想:真嫁給聶琛那樣的「大孩子」,非把人頭疼死不可!
無奈地放下電話,「差一點動手,嫌老師藐他了。我覺得老師沒那意思,只是清楚我兒子比較怕我。他每天沒大沒小的,跟兒子混得跟哥們兒似的,孩子能怕他才怪!」
「什麼情況?先送你過去?」看向窗外的郎釋桓轉身開了口。
「嗯,先把我擱學校門口。」轉身叮囑道,「芙蓉暫且交給你。等我把那爺仨撈出來,晚上咱一起吃個飯。」
很想見識一下聶大老闆受了委屈,灰頭土臉的討吃形象。玩味著兒時經歷的那些美好而坑爹的往事,淡淡調侃道,「班主任,一個破壞完你的友情,再破壞你的愛情,還不放過你親情的人。」
「老狼那號的這麼想不奇怪,你這『尖子中的戰鬥機』能這樣想才奇怪了。」
「在學校裡混,成績就是無敵保護傘。成績好的就一定是好學生麼?我是漲著老師們偏愛,蔫壞!老狼有一年把校辦工廠的牛放出來了,被教導主任一頓臭批!那其實是被我忽悠的。我跟他打賭,說他不敢動那牛。」
「靠!明知道他數鞭炮的,一點就著……」不得不感慨:有些人生下來就是忽悠人的,有些人生下來就是被人忽悠的。
「呵,那時候就覺得好玩兒。能跟我玩兒到一塊兒的不多。」
「正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你不出那些餿點子,哪兒顯出他的能耐?有的人天生就是別人的槍。其實也沒什麼好不好的,各安其命,關鍵是打配合。」
「呵,你們倆那小配合打得太藝術了——如火純青!」滿心艷羨,「坑我錢的時候,你指哪兒他打哪兒,我還就讓他一貫的作風給麻痺大意了,一不小心就當了你倆的長工。」
「也有好處——」淡淡側目,「至少有我們跟你綁在一條船上,小哥不會那麼輕易就叫你翻船。」
「呵……」他倒是忽略了這層意思,抬眼望向前方,「會麼?」
「你應該很瞭解他了。」
「我覺得那人還不錯。」
「那是在你還算聽話的時候。情勢是會變的,人的野心也會隨著情勢而起變化。他不會把你喂到足以自立門戶的地步,你這只『馬前卒』只好替他鞠躬盡瘁了。」
「你好像在提醒我什麼?」
轉頭淺笑,「沒有。只是叫你放輕鬆,好好的享受生活,別太拚命。你看《曾國藩》麼?水滿則溢,月滿則缺。麻煩總要留下一點,否則,一名封疆大吏可能就失去了他存在的價值。」
「你覺得我沖得太猛了?」
「步子太大容易扯著蛋。打出去一顆子彈,且容它再飛一會兒。人不能總忙大事,有時候也得忙點兒女情長的小事。忙裡偷閒,活著才有滋味兒。」
難得佩服一個人,尤其對方還是個女的。嘿嘿一笑,發出另類的讚美,「這人和人的造化就是不一樣哈,菩薩跟前的小屁孩都是『善財童子』。我還得跟隨菩薩好好學習,沒想過要翻出佛祖的手掌心。」乘機表個忠心,相信這話一定會傳到「菩薩」耳朵裡的。
將顏如玉送到了學校門口,東東主動換到了前座,後面的位子上只剩下了卓芙蓉與郎釋桓兩個人。
氣氛愈發尷尬,壓得人喘不過氣來。郎釋桓終於拿出了一點男子漢的氣魄,輕描淡寫地開了口,「去哪兒?回店裡?」
「嗯。」緊抿著雙唇,強忍著陣陣噁心。
「我不待去了,先回呀。」東東自前方轉身說道,「上次吃飯弄得人家不高興,不好意思再跟上蹭飯了。你們一塊吃去哇,把我擱前面那路口,我尋毛子耍去呀。」
「早點兒回。甭跟上耍錢啊!」卓芙蓉囉囉嗦嗦地叮囑道。
「不耍。沒錢!」嘿嘿一笑,張羅司機靠邊停車。
這一踩撒車不要緊,卓芙蓉只覺得心口窩翻江倒海,砰的一聲推開車門,扒在街邊,稀里嘩啦地吐了起來。
郎釋桓這輩子還是頭一次正面接觸大了肚子的女人,心裡莫名有些緊張。坐近了半米幫忙拍著後背,小聲磨叨,「沒事兒吧?這麼難受還非等明天幹嘛?藥流就藥流唄,有什麼不一樣的?」
抽出紙巾擦了擦嘴,擺了擺手示意東東先走,關閉了車門解釋道,「藥流的出血多。預約的腹腔鏡的,無痛的那種。倒不是怕疼,這種能看到胚胎,出血少很多。我身子太弱,顏姐擔心我以後想要的時候再要不上了。」
「哦,我不太懂,這下明白了。那是得仔細著點,生孩子這事兒可不是鬧著玩兒的。」敏敏就是個例子,好在聽人勸,家裡也不缺錢。培植了個試管的,蔣大少爺總算是在親娘老子跟前揚眉吐氣了。
「嗯。」點了點頭,迅速轉移了話題,「把我擱店門口得了,你跟他們吃去吧。我就不去了,聞著飯味兒更噁心。」
「嗯,不舒服就算了。」掃了眼女人憔悴苦悶的小臉,無奈輕歎,「你一個人上上下下也不方便,想吃什麼?我去超市給你買點。」
輕輕搖了搖頭,「想不起來,不費腦子了。吃了也得吐,不吃也不覺得餓。」
「孩子是人家的,身子是咱自己的,豁出吃了再吐,吃點兒就比不吃強!」拉著一張臭臉,凶巴巴地教訓道。
「呵。」心中暗自哀歎:孩子是「人家」的……
一聲嘲諷的苦笑觸動了脆弱的神經,越想越窩火,抬眼望著對方,「那送快遞的不是哭著嚷著要娶你麼?咋說變卦又變卦了?到底怎麼回事?他要是成心涮你一把,咱可不能讓他!」
「沒有,這不是他的錯。怪我自己,自己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