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郎釋桓星夜兼程地趕赴北京,聶琛整整一上午心不在焉,臨近正午,終於還是找了個事由離開了公司,拉著一張驢臉,鬱鬱寡歡地跨進了「了緣堂」。
「稀客稀客,專門跑來請我吃午飯的?」顏如玉放下手裡未完工的珠串,身子向後一縮,丟給對方一個坐墊。
「心煩,在公司坐不住了。路過你門口,進來看看。」慵懶,依舊是心不在焉。
「你就不能說,專門過來看看我的啊?」鳳眼微瞇,細長的眼尾挑起一彎上揚的弧線。
「說了你信麼?想想都牙磣。」
「幹嘛不信?你說什麼我都信。」
「我昨兒晚上沒回家……」成心刺激對方,隱約有種報復的筷感。林晚生又要回來了,她不知道麼?亦或只有這樣,才能找回一點屬於男人的自尊。
「哦。」抓起桌上的珠串,繼續未完成的工作。
「怎麼了?」望著女人失望的臉色暗暗發笑:愛情這東西,唯有失去了,才會明白它有多重要。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你幹嘛跟我說這個。」未曾抬眼,口氣冷冷的。
「隨便說一句,哪兒那麼多特殊的意思。」故作淡漠。
「但是我聽出了特殊的意思!」理直氣壯地較真兒。若是從前,她只會一笑了之。
「呃?」代答不理。
「你好像在告訴我,我得再找個伴兒了。」
「呵呵,隨便,我可沒管著你。」逕自倒了杯茶,「咱倆說好的,有緣則聚,無緣則散,不干涉對方的私事兒。」
打量了對方片刻,索性把話挑明,「聶琛,我恨你——我一直以為我這輩子沒恨過誰。直到今天我才發現,我心裡一直恨你。」
「我又怎麼你了,把你恨得咬牙切齒的?」得意,成功地激怒了對方。
「你是沒怎麼我,是我把自己給毀了……」眼淚霎時衝出了眼眶,「你一直這樣,一直就是這樣!我在你心裡向來就無足重輕,多少年我等不到一句貼心的話,動不動,你就弄一堆傷人話刺激我。十年了,我學會了控制自己的情緒,我已經免疫了!可是當初呢?」渾身發抖,雙唇不停地打著哆嗦,「我不懂得如何面對失望,我只想在受傷的時候,找個可以訴苦的地方。從某種意義上說,是你把我推到了林晚生的床上;又是你的刺激,讓我徹底放棄了對你的念想,一心一意地跟他過日子。你今天又說這樣話,是想舊事重演嗎?」
「天,好像我把你害了……」身子一歪,靠在牆邊蔑然嗤笑,「我說什麼了,把你氣成那樣?把你推到了別人的床上——呵,這罪名可太大了……」
「你要看麼?」抹了把眼淚,冷冷地與他對視。
「看什麼?」微微挑眉。
「聊天記錄。」
「你還留著?」
起身從背後的藏櫃裡掏出一個手提袋,從中抽出一台老式筆記本,「拿去!回去慢慢看。不用還我了。」仰望著天花板,將淚水擋在眼底,「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聽了小哥的話,幻想著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二十出頭,總以為自己有能力把一切弄好。現在才明白,時光如梭,一切都回不去了——刻意造作出來的『結果』,早已失去了當初那份純純的味道……」
「玉?」那縷呆直而疏離的目光讓他感到一絲莫名恐懼,或者是太瞭解,隱約覺得她此時正盤算著去個很遠很遠的地方……餘光掃過,端坐在佛龕上的金剛薩埵,悠然笑問,「有段時間沒見你唸經了。」
「念,天天念。我這種滿身罪業的女人,沒有佛光,早就死了……」
「別胡思亂想。」勉強陪著笑臉。
「以前會亂想,現在不會了。」淡淡一笑,「死亡只是個開始,未必比活著更好。任何事,最好不要開始,只要開始了就一定會結束,死亡也不例外。女人,有什麼理由不堅強?每個月流一星期血都不會死。」
長出一口氣,釋然點了點頭,「就是,堅強點兒。我可沒逼你,甭動不動就想死。」
「我不想死,也不會做任何傷害自己的傻事。失望沒什麼,那意味著我可以擁有一個新的開始。」長舒一口氣,撐著矮桌坐了下來,「結婚後我一直很安分,不是除了你,我就沒人要了。只是除了你,我誰都不想要。我還沒到人老珠黃的時候,就算八十歲了,還有『夕陽紅』呢,我很奇怪你的優越感從何而來?」
「我可不敢說你沒人要,你那兒隨時都有『備胎』。」一臉嘲諷。
「有人喜歡我是我的錯麼?喜歡我的人多了!心裡不爽,找那些人說理去,跑這兒跟我叫什麼勁兒啊?一有點不安全感就衝我來了,說兩句好聽的也行,非得把人往外推。不出牆我都對不起你,你那腦袋沒毛病吧?你TM是爺們兒嗎?」
「出牆這種事兒全憑自覺,硬看也看不住。你心裡要是有我,打死都不會幹那種事兒。」
「是啊,我一直以來都挺自覺的啊。小哥每次回來看孩子,我都叫你一起出去,生怕你胡思亂想。可你能躲就躲,能推就推,總覺得丟面子。後來我乾脆不叫你了,可我還是要求自己隨時隨地給你打電話。聶琛,你的老婆,你的孩子,你的家!你站在那裡的時候,就沒有別的男人的位子,你不盡心守護,指望老天爺嗎?最初的幾次,我們站在一起,後來你為什麼放棄了,讓我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那兒挺著……」好容易止住的淚水再次落了下來,「我是個女人,我也有七情六慾,我不知道我還能挺多久,你不肯拉我就算了,幹嘛還說那些鬼話來刺激我?考驗我的定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