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火機卡吧一聲脆響,火苗沿著塞進廢物堆裡的舊報紙緩緩的蔓延開來。刺目的黑煙瀉下炕沿在四溢在小屋裡。
兩個女人雖然已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像阿拉伯女郎一樣摀住了鼻口。卓芙蓉被滾滾濃煙刺激得兩眼通紅,還是忍不住撲哧撲哧的笑聲。
「傻笑什麼呢,跟吃了喜鵲屁一樣?」顏如玉滿眼寵溺,輕輕在小丫頭地後腦勺上給了一巴掌。
「我……」小臉憋得通紅,「哈哈哈,實在忍不住了,笑死我了……防毒面具——我這輩子都沒想過會把內褲捂在臉上……」還是濕漉漉的,摀住鼻子之前還在上面尿了一泡。第一次聽說,人尿在中醫上叫「人中白」,能解毒。在她印象裡,那是最髒最髒的廢物,若非萬不得已打死她都不會把這玩意糊在臉上。
「《西遊記》裡那國王還吃『馬都靈』呢,捂個褲衩怎麼了,何況是自己的。趕上沒穿褲衩,逮著別人的也得用,為了活命,哪兒還講究那些?」
揉了揉刺痛的眼睛,「別人的就算了吧,燒死我算了。自己的,都弄得我差點神經了。這麼緊張的時候,都快笑岔氣了。」
眼看著,火苗由藍變黃,燃著了高高堆砌的破衣服爛板凳,牆壁上的舊報紙翻滾著赤紅的火焰,炸裂的火星呼呼地竄上了大梁……
濃煙淹沒了小屋,即便帶著「防毒面具」還是忍不住窒息的感覺,顏如玉卡卡地咳了幾聲,大聲吆喝著小丫頭,「抄傢伙,出!」
卓芙蓉顫顫巍巍地登上了箱子,接過顏如玉遞來的腳踏板,猛咳了幾聲,卡嚓一聲砸爛了小窗的玻璃,揮動雙臂,奮力砍砸著窗框……
「啥聲音?」一頓小酒喝得滿面紅光,上房裡的男人們齊刷刷的看向窗外。
付老三眉心一緊,在『公鴨嗓』的屁股上踹了一腳,「愣你媽B呢!出去看看——人甭介跑了!」
公鴨嗓一副大夢初醒的樣子,招呼著炕邊的小後生飛也似的衝出了南房。此時,砸爛了木窗的小女人已經翻出了小屋,那個家財萬貫的少婦還掛在窗戶上。咬牙切齒地恐嚇,「做啥?日你媽,插上翅膀飛呀?」話音未落,小屋裡的火光已經呼地一下子衝上了房頂,點燃了隨風飄搖的枯草,霎時慌了神,轉頭大喊,「弟兄們,出哇,著火了!」
卓芙蓉趁機將帶著火種的破毛巾撇過了院牆,高八度的本地口音更是刺耳的嘹亮,「著火了,救火呀——院子燒著了!救命啊!救火啦……」
爛毛巾掛在隔壁的梨樹上,將樹頂的乾枝烤得劈啪作響。付老三領著一幫弟兄衝出了南房,顏如玉也順利地跳落在窗下。
「救火——趕緊的!快,水桶,盆子!」付老三顧不上追究大火是怎麼著起來的,已抱起搪瓷盆,親自加入搶先的隊伍。
卓芙蓉的大嗓門還在小村上空迴旋,燈光亮起,雞飛狗跳,鐵門外響起了老鄉七手八腳的叩門聲,「開門,有人嗎?劉老漢——在家嗎?文槐?」
「公鴨嗓」隔著門,趕忙應了一聲,「五叔,沒啥事,回去睡哇。不大點火,沒啥事。」
一個暴躁的男聲竄了出來,儼然是隔壁的住戶,「開門!我家都燒了,還沒啥事兒?開門我瞭瞭咋回事?」
「真沒事,哥,您兒回哇。我朋友正救著呢,馬上滅了。」做賊心虛,屋裡扣押了兩名人質,不想放鄰居進來。
嘩啦啦一聲巨響,一股火苗騰空而起,大火燒塌了小屋的房頂,砸門的聲音越發暴躁起來,「開門!開門!」
容不得劉文槐開口拒絕,隔壁的壯漢已經帶著同村同姓的七郎八虎從隔壁的牆頭上翻了進來。腳一著地就扯著嗓門嚷嚷,「咋回事?文槐,你這是鬧啥呢?」瞄了眼靠在牆邊不斷嗆咳的兩個女人,又看了看火光沖天的小屋,沉聲質問道,「孟華不在,又跟哪兒鬧回倆女的?」
「孟華抱孩子回了娘家,這倆跟我沒關係,我朋友的女人。」 「公鴨嗓」趕忙解釋,掃了擰開水龍頭的付老三一眼。
「甭把那些些不三不四的人往村裡領,明早帶人到大隊跟五叔登記。」
「喝頓酒,明早就走了,登啥記?」
大火終於撲滅了,殘煙裊裊騰空,黎明前微寒的空氣裡瀰散著一片焦糊的味道。不知誰人開了大門,下親們一窩蜂似的擁進了小院。有的問,「還沒撲滅呢?」有的問,「咋弄的?」有的問,「人沒事兒吧?」
顏如玉給卓芙蓉使了個眼色,藉著人群的掩護,貼著坍塌的小屋鬼鬼祟祟地溜出了院門。腳底下抹油,一路狂喘在漆黑的小巷裡狂奔。一連過了幾個岔路口,早已不知身在何處。
「怎麼辦?」卓芙蓉一把扯住屏息狂奔的顏如玉,望著腳下險些踩空的土崖。
顏如玉拍著噗通通亂跳的胸口,嚇出了一身冷汗,回頭看了看燈火通明的村莊,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先找個地方窩一晚上,一切等明早再說。」
「找個老鄉家借宿一宿?」
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算了吧,我寧可在黍子地裡窩一宿。那村裡是一大家子姓劉的,萬一有意包庇,結果可就不好說了。」
卓芙蓉點了點頭,抻著脖子朝土崖下瞄了一眼,「地裡不行,不背風,坐一晚上非凍死不可。走,咱找個緩坡,這土崖下面或許能找到藏身的地方。」沿著陡峭的崖邊小心翼翼地尋找著方便下腳的地方,「我小時候一跟我媽鬧彆扭,就在村邊找地方躲起來。這土崖底下一般是村裡人拉土拉沙的地方,總有掏出的洞,要不然就是燒磚的窯口和工棚,保證比野地裡暖和。走吧,聽我的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