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釋桓的想法過於樂觀了。事實上,後座上的血跡既非來自卓芙蓉,也不屬於顏如玉。身受重傷的正是三人認定的「嫌疑犯」——彥虎,而兩個女人一不小心就攪進了局中。
夜裡,顏如玉將卓芙蓉送到了家門口,剛一進門就接到了彥虎的電話。對方聲稱正在路上,馬上就到。想跟小丫頭談談他們兩個人的事情。
卓芙蓉思來想去,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惹不起還躲不起嗎?跟顏如玉合計了一下,決定暫時回「了緣堂」湊合一晚。
姐妹倆挽手下了樓,隱約聽到一陣突兀的喧鬧。一出單元樓,海馬已堵在了門口。黑暗中,彥虎一手扶著車門,隨著寒涼的夜風莫名其妙的東倒西晃。
兩人相視一眼,無可奈何地迎上前去。到了跟前才看清男人身中數刀,鮮血淋漓,嘴裡絮絮叨叨地罵個不停。
「彥虎——」顏如玉疾步上前,撐起對方搖搖欲墜的身子,伸手拉開後門,「去醫院,晚了就死定了!」
卓芙蓉愣了半秒,硬著頭皮衝上了駕駛員的位置。她這三腳貓的駕駛技術,還是老早被郎釋桓拉到御河公園「看風景」時偷空學來的。最多是起步、行駛、熄火,連倒檔怎麼回事都還沒有弄清呢。
繞著空地兜了個大圈子,戰戰兢兢地將車開上了路。誰知,剛出了小街百十來米,就在倒車鏡裡發現了一輛銀灰色的麵包車,跟在身後窮追不捨……
卓芙蓉有些緊張,把著方向盤的雙手瑟瑟發抖。一連闖了兩三個紅燈,以她的技術,沒被撞死已經是僥倖了。
「後面那車是……」顏如玉頻頻回望,此時也注意到了那輛「小麵包」。
「好像被跟上了。」小丫頭心驚肉跳,已然帶著哭腔。
「別停車——想辦法甩掉它!」
「姐,你可真看得起我。我就會起步熄火,換擋都還沒學呢!」都怪那個姓郎的,每次約她出去學車都不過是個借口,至多半個小時,就被拐帶到別的事情上去了。
「不是自動擋的麼?」在顏如玉的印象裡,轎車都是給油就走,壓根就沒有檔位的概念。
「海馬——您以為是寶馬?」
「呃……停車就挨刀子,你看著辦吧。」
「問題是,停不下來啊!」卓芙蓉惶恐不安,早已分不清哪個是剎車,哪個是離合,「路口紅燈了,我怕撞到停在前面的車……」
「開到另一條路上去!」顏如玉緊緊捏了一把冷汗,懷疑自己的命就要賣在這「二個半司機」的手裡了。
「頭頂頭?」
「管他呢,反正是死。」
「警察萬一攔車——」顧不上了,輕輕一撥方向盤,已經開上了逆行的道路。
「半夜哪有警察?有就撞他!被警車跟上才好,那『小麵包』立馬就撤了。」話音未落,車已衝上了御河橋。轉頭瞄了眼昏迷中的彥虎,輕聲哀歎道,「人可能不行了,但求佛祖保佑吧……貪殺者人恆殺之。他捅聶琛的時候,不知道有人會拿刀捅他麼?」
卓芙蓉憤憤不平地抱怨道,「咱們又沒捅人,後面那輛車上的人幹嘛非跟咱們過不去呢?」
「欲知世上刀兵劫,但聽屠門夜半聲。不要埋怨自己災禍橫生,多看看橫死在你刀下的眾生又有多少?」
「我又沒殺過人,連想都沒想過。」
「『怨念』是可以殺人的!你怨恨自己貧窮的家境,認定桓子不會娶你。於是,就跟彥虎這種劣跡斑斑的人混在一起。就是這個念,害桓子腦部受傷進了醫院,聶琛也差因此事而喪命。那些人不該追殺你嗎?實實在在的報應啊!」
卓芙蓉沉默了幾秒,小聲說道,「對不起顏姐,害你跟著我受牽連。」
「無所謂牽連,也是我命裡該有此劫。或者是佛祖顯靈,有求必應——平日裡總抱怨沒人關注我,這下終於『如願以償』了……」掏出手機,無奈地瞄了一眼,「早不關機,晚不關機,偏偏這個時間關機了。這麼久還沒回醫院,聶琛怕是急瘋了。」
「用我的。早就該聯繫男人們!」一隻手摸進衣兜。
「別找了,什麼記性?」身子向後一靠,疲倦地仰在椅背上,努力找回了幾分平靜,「你接了彥虎的電話,怕他再打來煩你,關機充上電咱倆才出來的。」
稍一分神,銀色的麵包已加速超了過去,轉眼之間已化作了視野中的兩個小紅點……
一場虛驚,卓芙蓉終於找回了幾分輕鬆,如釋重負,定了定神將車子緩緩停靠在路邊,轉身說道,「怪咱倆太敏感了,早知道這樣就該開去醫院。」瞄了眼倒在顏如玉腿邊的男人,心底微微有些發酸,焦慮不安地詢問道,「怎麼辦?不會倒車,調不了頭,咱們好像得從村裡的小路上繞一下。」
顏如玉的視線略過小丫頭微皺的眉心,抓住了逐漸放大的車燈。恍惚覺得,擦身而過的麵包車又折回來了,惶恐地大叫一聲,「不好,趕緊走——剛剛過去的那輛車朝咱們來了!」
卓芙蓉大驚失色,手忙腳亂的發動了車子。抬眼之間,銀色的「小麵包」已經吱嘎一聲停在了眼前。因為不會倒檔,又畏懼兩米多高的路基,無從進退,除了束手就擒已是別無選擇。
「下車!」車窗外響起暴躁的大嗓門,幽深的黑暗之中,一幫兇神惡煞的暴徒一個接一個地跳下車來。
車門怯怯地推開一條縫,包圍了轎車的歹徒們萬萬沒想到駕車逃跑的會是兩個女人。月黑風高,藉著不遠處的車燈隱約看清眾人的長相,站在最前面的「公鴨嗓」回頭看了看兩步開外滿臉橫肉的矮矬子,揚聲詢問道,「三哥,咋鬧?倆個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