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著風瞳的話,她忍著想吐的衝動,撥開皮肉,果然看到一點金屬的光。
「我……要夾了。你忍著點。」
風瞳渾身是汗,咬牙道:「沒事,不疼。」
話音一落,她已經夾住彈頭,牙一咬,飛快地取了出來,鮮血又湧出來,她手忙腳亂地用棉球去壓。
風瞳臉色慘白,虛弱地說道:「醫藥箱裡有藥,等血稍微止住了,塗上藥,包紮一下就可以了……」
他用力撐起自己,回頭,卻看見她的臉色同樣很蒼白,怔怔地看著自己。
他心底的堅硬一下子又崩塌,摀住額頭,失笑起來,發現自己有點受不了她這樣的眼神了。
隨後,他抓住她的手:「能讓美麗的小姐為我服務,是我的榮幸。」然後在她血跡斑斑的手上一吻。
洛南再次愕然,他晃了晃,輕道:「扶我去床上躺一下,我把幾個監控都打開了,一旦看到有可疑的人,立即叫醒我。」
「好。」洛南將他架了出去,他立即半昏迷地趴在床上,一點聲音都沒了。
洛南找來一個陶瓷臉盆,將那些沾了血的紗布棉球放進去點燃,燒成灰之後全部倒進馬桶裡用水沖掉。
忙完這些,她才覺得渾身都軟了下來,眼前那些白花花的肉和鮮艷的血還在漂浮,她的胃裡猛地翻湧上來,趴在廁所旁猛吐。
體力耗盡,胃酸都吐了出來。
一隻手在他的背後輕輕拍著,她身體微微僵硬,沒有抬頭。
她看不透他,或者說他從來不讓別人看透自己,當覺得確實抓住了什麼的時候,他又會笑吟吟地看過來,變一付模樣,讓你覺得自己是個傻瓜。
說實話,她是有些害怕這種變化多端的人物,因為不知道如何應付。他笑的時候像算計,算計的時候像正經說話,正經說話的時候又像說謊。
就像洛北說的,這個世界太複雜,而能給她純淨的,也許只有洛北!在離開洛北的這幾天裡,她似乎真的見識到了以前從來不曾想像到的事情,也接觸到了從來不曾想像到的人物。
現實不是一個芳香滿溢的花園,只是,洛北把她保護得太好,讓她錯以為,有了洛北,就有了全世界。
原來,洛北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需要承擔著怎樣的生存壓力。而她,從來都沒有為洛北幫上什麼忙,反而因為自己,讓他多了牽絆。
「算了,你在這裡瞎折騰,我也睡不著,走,出來陪我看電視。」風瞳見她沉默,說道。
「我本來很討厭你這樣的人,」她說,「我覺得你做什麼事情都不會認真,對誰都不會用真心。偏偏又喜歡裝模做樣。」
風瞳彈了彈她的額頭:「雖然我很高興你現在有精神和我說話,但我不得不為自己辯解。我一直是我,你可以選擇相信或者不相信我,我可不是永遠說謊話的人。」
洛南抬起頭,看見他墨藍色的眼睛變幻了一下顏色:「我覺得,你不可能會光因為我而背叛組織,這不值得。」
「我現在才發現,你是個很聰明的人。」
洛南的嘴角微微勾了一下:「我覺得,你在幫我和洛北,可是,你又不像是站在洛北這一邊的人。」
人的心,果然是世界上最複雜的東西。
風瞳什麼也沒說,只是笑了笑,而眼眸中,卻忽閃而過一絲綺麗的光彩。
他一瘸一拐地走去櫃子旁,翻了半天,掏出幾張碟片,一包香煙。
他要做什麼?
風瞳關了燈,如同她不存在一樣,打開了電腦,把碟片放進去,她看著他點燃了那根細細的香煙。
他點了點身邊的空位:「過來,陪我看。」
電腦上出現了播放器的界面,音箱裡放出熟悉的音樂。
居然是機器貓的動畫片。
洛南覺得荒謬又好笑,但她卻笑不出來,音響裡傳來童真的笑聲,可是傳到洛南的耳朵裡,卻成了酸酸的味道。
「做一個複雜的人,其實真的很辛苦吧?」她抬頭看他。
淡淡的薄荷煙味從他身上飄過來,她眼前一片氤氳。這世界上的一切好像在一瞬間都不真切起來。
風瞳一直沒說話,只是深深地吸著煙,然後緩緩吐出來,彷彿這是一件很嚴肅認真的事情。
電腦的螢光撲朔迷離,他臉上反射出一層薄薄的水光,無聲地,靜靜地落在地上。
正是因為無法回到童真,所以,才會特別懷念吧。她這樣想著,心裡,某個地方變得溫柔起來,這個時候,她不知道說什麼,那就乾脆不說話。陪他一起看這早就被丟去記憶深處的動畫片,感受上面可笑卻溫柔的童心。
「這部動畫片,我小時候只偷偷看過一兩集,所以,我現在狠狠補習。」風瞳的目光還在望著屏幕,淡淡地憂傷地說道:「我很小就送去訓練了,我的童年,只有每天的搏擊和槍支彈藥。這部動畫片,是偶然一次,我們教練在看電視換台的時候,切換到這個鏡頭。我還記得,當時我們幾個孩子,經常趁教練不在的時候偷偷看,後來,教練發現了,把我們鎖在水底的鐵籠子裡,只給我們三個氧氣瓶,讓我們整整呆上一天,誰能活,誰就出來。而事實上,被鎖在一起的,連我在內,有十個。」
「後來呢?」洛南的手心冰涼,透過風瞳冷漠的眼神,她不敢想像後來會發生多麼殘酷的事情。
風瞳淡淡笑了:「當然是互相廝殺,殺到最後的三個人得到了氧氣瓶。」
洛南震驚地看著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風瞳側頭,詭異地一笑:「這裡面,還包括你的洛北,他殺得比誰都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