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人之間的溝通一旦不通暢就會產生誤會,如果一天疊加一個誤會過上一個月,即使再好的朋友、夫妻關係也定然會分崩離析。
我發現我和小林這位舍友的溝通就不是很通暢,走在回家的路上,我一路在反思這個問題。道理我想明白了,可是嘴巴張了幾次,半個字沒捨得吐出來。
從醫院出來後,這小子的臉色已經好了許多,至少蒼白色的打底下重新浮起了血肉之色。所以,他不再需要我抱著走路,我也不需要被他咬,只是他因為虛弱而漂浮的步伐總讓我深深地愧疚著。
「你想說什麼?」小林突然停住了腳步,顯然察覺了我閃躲的目光,看向我。
「啊,沒什麼……」我被這小子問了個措手不及,在他直逼而來的目光下,我選擇了改口坦誠,歉意的說:「對不起,我剛剛睡著了,沒有負起保護你生命的責任。」
小林釋然的笑了笑,衝我眨了眨眼睛:「沒關係啦,小時候我奶奶找人幫我算過命,算命先生說我是九尾貓轉世,命很大的。」
小林的豁達讓我的罪惡感稀釋了不少,瞅著他凝思的模樣,調侃地說道:「那算命先生有沒有給你算姻緣?」
小林翻了翻眼球,鄭重其事地回答:「有啊,他說我生命中會遇到一隻非常疼愛我的青蛙,但是過程會非常坎坷。」
「青蛙?這個算命先生腦袋不好吧,有說女孩是青蛙的嗎?」我怔了一下神,沒想到這小子還真找人算姻緣。
「啊,他的意思是大概那個人很差勁吧。」小林想了想,突然意識到什麼,訕訕地說。
「那你有遇到那只青蛙嗎?」我的八卦系統及時啟動。
「不知道……」小林搖了搖頭,蒼白的嘴角有些乾澀。
「不知道?」
「嗯,是呀,因為不知道青蛙長什麼樣所以就不知道有沒有遇到啊。但是,我這次出來就是想找那只青蛙的。」這小子的邏輯有點亂,我在腦子裡整理了半天,大致弄明白了他的邏輯。我來翻譯一下:小林大概還沒有過什麼感情經歷,這個愛情白癡可能在認識的女孩裡面又沒有什麼人令他有特別的感覺,所以就離家出走找尋算命先生口中的「青蛙」。
整理清楚了之後,我不禁側頭對這傢伙多瞟了幾眼,排除迷信的成分,只談這小子對真愛的追求,我的心底不由生出了一絲敬意。
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多少人能堅持地做自己呢?比如說我吧,為了生存,必須重複性地做自己不喜歡的工作,為了顧忌老爸老媽的想法,不得不去和一個完全不認識的女人相親。
人總是很無奈,所以有反抗精神的人既被大多數人否定,又被一些人羨慕。我屬於那種眼巴巴羨慕別人自由快樂的活著,自己卻只能妥協於生活與社會的人。這種人可以被定義為「社會人」,行為方式的規則始終是隨波逐流,即使有自己的想法也終究在現實中放棄。
從人到「社會人」的蛻變,說得好聽是家長們口中的「長大了」,說得難聽點其實是我們的靈魂死了。
您認為我說得過於嚴重甚至悲愴了嗎?或許是吧,我這樣的觀點本就不該在這個死氣沉沉的社會大環境下提出來。
我佩服這小子的反抗精神,佩服他有些幼稚的行為,我看著小林的眼神多了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光芒:「你還挺有勇氣。」
這小子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也沒有啦,只是不想連婚姻都被我媽包辦。」
「所以,你就逃婚了?」我重新審視這小子,彷彿從不認識他。
「是呀,訂婚宴上我逃跑了。」這小子灑脫的說道,還難為情地吐了吐舌頭。
這個不大的小子、甚至白淨得有些娘的小子,勇氣強大到令我徹底無語。
現在是晚上11點25分,我和小林走在空蕩蕩的街道上。南京郊區的夜晚比不上市區,這個點除了一片黑壓壓的夜幕,一切都顯得很寧靜,很長的一段路看不到行人,偶爾會有幾輛打著燈光的車從身旁駛過,間隔很長的喇叭聲襯托出這條公路的蕭條。
出醫院的時候我們是打算打車的,可是走著走著,聊著聊著,我們居然莫名其妙的沿著路一直走了下去。
「那你呢,有沒有找到自己的青蛙呀?」片刻的安靜後,這小子瞪著一雙好奇的大眼睛看著我。
我想了想,想到了曹曼青,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想到了李梓涵,又苦笑著搖了搖頭。
「唉,你這一會點頭一會搖頭的什麼意思啊?到底有沒有啊?」小林好奇的眼神隨著眉頭一擰,走到我前邊攔著,迫不及待地問道。
「還沒有。」看這小子又能活蹦亂跳了,我心中倒是平靜了許多,搖了搖頭。
這小子聽完我明確的回答,總算安靜了下來,又走到了我旁邊,神神叨叨地嘀咕著什麼:「我就知道沒人願意要你這只臭青蛙。」
我沒挺清楚他說什麼,但直覺不是好話,便問道:「什麼?」
這小子一走神,似乎被我輕嚇到了,急忙撐開笑臉:「啊,沒什麼。我說你這人其實也不是那麼壞,不用總裝得凶巴巴的。」
我被這小子說得莫名其妙的,小林語氣頓了頓,走到我身前,伸出手擺了擺我的臉部。他一邊擺動我的臉部,一邊繼續說道:「多一點微笑,多一點青春,你還是一個很有魅力的帥哥。」
我推開了這小子的手,不滿的問道:「我有很凶嗎?」
這小子掰著手指頭,好整以暇地數落道:「嗯,整天擺著一張臭臉,動不動就朝我發脾氣,總是裝著一副老人家的樣子,你說你凶不凶?」
這小子瞪著我,我還真有點心虛:「聽你這麼一說,我是得改善一下心態。」
小林讚賞地點了點頭:「嗯,改,你一定得改。」
我沖這小子嘿嘿地笑了笑:「不過,請不要誤會,我的微笑是對著我未來的老婆的,不是你這個沒個正經的假小子。」
「你……」這小子蒼白的臉又開始發抖了,不過我已經搶先一步向前遁走了。